男人把面包揣进兜里,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帽子里的硬币。然后他站了起身,径直朝叶泽森的方向走过来。除了导演之外,这儿还站着个金发碧眼的德国青年,看样子在等自己心爱的姑娘。
“行行好吧,先生。”流浪汉把帽子举到那青年面前。
青年仔细辨别着他的口音,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你是东德人”
“是的先生,我家乡在萨克森州。”流浪汉蹩脚地说。他的声音粗糙得像混了一把沙子,随着声带上下涌动。
“东德人就像一群丧家之犬,只会拖累我们西德的经济。”青年咕哝了一句。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好,他到底还是掏出50芬尼,扔进那个破旧的帽子里。
流浪汉卑微地朝他鞠了个躬,又踱到叶泽森面前,后者正准备掏点钱随意打发掉,却见眼前的男人忽地直起了他那一直佝偻着的脊背。
这下导演瞧见他的面孔了。他瘦削的脸颊大部分都埋没在丛生的胡须里,只有那双眼睛在过长的乱发下若隐若现,绿得发蓝,像是夏天阳光下的密西西比河。
“嘿,托尼。”他双眼一弯,声音竟跟着年轻起来,变成了纯正的美式英语。
“杰杰”叶泽森目瞪口呆,半天都吐不出个完整的名字。旁边的德国青年也是双眼发直,定定地瞧着他们俩。
“看来我的演技不错,至少没有立刻穿帮。”杰瑞哼着小曲,抱着帽子轻快地跑到小女孩跟前,用零钱买了两朵玫瑰花,然后他把空帽子盖在头顶上,高高兴兴地一路小跑回来。
“节日里玫瑰的价格真叫离谱,我乞讨了整整三个小时,凑的钱居然才够买两支。”
他一面嘟囔着,一面把一枝玫瑰递到叶泽森面前,“情人节的礼物,托尼。”
又转到另一边,把第二枝花插进男青年的西装口袋里,再度换上蹩脚的德语,“这支作为对你的回馈,我慷慨的先生。”
德国青年揉了揉眼睛,心有余悸地望着两人快速离开的背影,“哦天哪,我看到了什么上帝保佑,真是活见鬼了。”
两人找了个偏僻的街角坐下来,叶泽森这才回了魂,他上下打量着杰瑞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疑惑地问:“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不和我一块儿去开幕式,宁肯呆在这里乞讨,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我这次是秘密出行,当然不适合出现在公开场合。”杰瑞慢条斯理地答道,“但是时间紧迫,本来我这半年也就那么几天假,总不能白白地浪费一天在宾馆里睡大觉吧,还不如出来练练演技呢。”
“那么至少我以为等着我的会是个甜蜜的约会”
“难道这样不甜蜜吗”对方孩子气地撅起沾满假胡子的嘴巴,“怎么说我也给了你一个惊喜。”
“惊喜,见鬼。”叶泽森朝天胡乱挥了下手,“只有惊没有喜。”
“那你把玫瑰还给我”
“它现在是属于我的了。”导演把玫瑰别进口袋,想了想,适当作出了让步,“好吧,也许喜也有那么点儿,毕竟你的演技比我印象中的更好了。”
“当然,”杰瑞卖弄地说道,“我的新电影马上就开拍了,这将是一个全新的角色。我会把他演好的我要追上你,托尼。”
叶泽森挑了挑眉,“哇哦,志气很大嘛。”
“你等着吧。罗杰斯为我请了不少老师,有语言的,有台词的,还有专门教表演的。我现在会十三种口音的英语,还会一点德语和法语。他们都说我有天分,肯努力,就是缺乏基本的技巧,建议我试试假装别的职业。早在洛杉矶我就想这么干了,但那里认识我的人太多了,万一不幸穿帮罗杰斯一准会把我给揍死”
他喋喋不休,眉飞色舞。叶泽森注视着他眉宇间洋溢的喜悦,不由地跟着露出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