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玄薇久违地梦到了过去。
夏天,炎炎的热度烘烤着大地, 蝉鸣不绝。那一年,她六岁,刚刚游完泳回到房门口, 姐姐还未放学,素来鲜少露面的祖父却在房里踱步。她犹豫了一会,仅有的记忆里祖父亦是不苟言笑, 甚至是阴沉的。
“祖父”她怯生生地唤了一句。
老人转过身,那时候他还未至花甲,两鬓虽白但精神矍铄。他的眼神闪烁着, 一如既往颜色很深, 但似乎又有些不同。
“玄薇,过来。”
祖父向她招手, 她的赤脚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印子。
不顾她身上还湿着,祖父将她抱了起来, “知道今天爸爸妈妈去哪里了吗?”
“工作,好像去国外了。”她异常乖巧地点点头,察言观色是传承在邱家每一个人血脉里的生存本能。
祖父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可他们回不来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听我的话, 去帮了不该帮的人。”祖父低叹了口气, 那时的她还听不懂他的话和语气,“玄薇会一直听我的话,做一个乖孩子的, 是吗?”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你和其风必须有一个人成为邱家的继承人,你愿意帮助姐姐吗?”
这句话她听懂了,因为双亲曾和她们谈论过这个问题。她又点了点头,但开口,“那让我来做继承人吧。”
祖父讶然地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要帮助姐姐啊,她说她不想变得像您和爸爸一样。”她抬头看着祖父,“妈妈说,如果我能替代她的话,她就可以不当了。”
祖父沉默了,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做恶梦了?”
梦醒之后,玄薇坐在病床上发了许久的呆。
夜幕已经降临,病房里一片漆黑,去而复返的亚尔林打开开关,灯光亮起的一刹那她本能地眯起眼睛。
“怎么不挡眼睛?”亚尔林摇了摇手里的瓶子,正是她想要的冻结药。
玄薇伸手接过药,“习惯了。”
“怕被暗算吗?”亚尔林却一眼看破了她的心思,“你还真是谨小慎微。”
“有吗?那我怎么还会让自己落入如此境地?”玄薇把玩着手里的瓶子,眉眼带笑,“强者相争,轻则怠,怠则败。还有人警告过我,我却没放在心上,是我咎由自取。”
亚尔林的目光微微闪烁,假装不经意地回道,“我倒觉得是因祸得福,伊莱亚这样性格的人必定会对救命恩人有求必应,他会把你当成真正的朋友。”
玄薇的神情凝滞了几秒。
“也许吧”她的眼眸微微低垂,“可能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的本能已经做出了选择。”只可惜这道本能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获利。
亚尔林反倒笑了,“你在羞愧吗?”
玄薇勾起嘴角,目光锐利,“我为何要羞愧?”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但你是因为爱你的姐姐,所以才选择成为继承人的,不是吗?也就是说,即使你被冠以继承人之名长大,你被教以唯利是图不择手段,但这一切的源头是因为你爱她,因为你的内心仍存有善意。”
然而记忆里那人的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温柔而包容,一瞬间令她迟疑。
“你怎么又发呆了?”亚尔林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玄薇捋了捋头发,掩饰自己刹那的动摇,“受伤的后遗症吧。谢谢你,亚尔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放心,就算东窗事发,我也不会牵连你。”
亚尔林摆了摆手,“得了,被你欠人情我怕自己会短寿。我走了,你自己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