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是中原大国,新绛是它的都城。
对我而言,晋,却并非只是晋。四岁之前,它活在阿娘神志不清的呓语里;四岁之后,它活在将军府一封封的密报里。也许,我的阿娘是晋人;也许,我未曾蒙面的父亲也是晋人;也许,新绛城是一座我该来,却又不该来的城池。
这么多年来,对于这座陌生而又特殊的城池,我有过许多漫无边际的想象。这一次,当我们的马车缓缓驶入新绛城的大门时,我即刻被城内的景象惊呆了。
在那十里长街的尽头,伫立在我眼前的是一座云上的宫殿。巍峨堂皇的宫室建在千尺高台之上,青瓦朱栏,飞檐绣角。云雾环绕之中,偶有群鸟从它身边掠过,落入眼中也不过一点渺不可见的黑色。此情此景,若有人登台凭栏远眺,必有腾云驾雾,飘飘如仙之感,俯瞰城内众生皆是蝼蚁一般。
“怎么,看呆了?”赵无恤凑过头朝车外望了一眼,“前面就要到集市了,那里更热闹。”
我点了点头,用袖子遮了半边脸往外看去。
远处,是新绛城热闹的西市。市集上车马熙攘,人山人海,我们的马车很快就走不动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穿着各色衣裳,抱着布匹,顶着陶罐,背着粮袋,你挤我,我挤你,拥来拥去,身子瘦小的还能钻上一钻,个头大点的,挪都挪不动。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看见什么摊子,碰见哪国商人都要凑上去看一看,不管买与不买,总得开开眼。
我被眼前热闹的景象感染了,起初还遮着脸偷偷地看,后来干脆把整个脑袋都探了出去。
“这车反正也走不动了,要不,我们下去逛逛吧!”看着车外热闹的集市,我心里像是闯进了一只雀鸟,坐都坐不住。
“不行,你现在若是下车,我们走到天黑都回不了府。”赵无恤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我心有不甘,挑起车幔又把脑袋伸了出去。
这时,几个奇装异服的游侠儿恰好扛着剑从马车旁经过,他们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几个人猛地都把脸凑了上来,吓得我急忙缩头,用手把车幔严严实实地捂上。
“怎么了?”赵无恤问。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车幔已被人一把掀开。
“哎呦,这是哪家的大美人啊?”一个头上编着发辫的游侠儿探着脑袋笑嘻嘻地伸手来摸我的脸。
赵无恤抬手一挡,脸色骤冷。那游侠儿一看到他,似是大吃了一惊,立马就把头缩了回去。
“现在,可还想下车逛逛?”赵无恤看着我道。
我瘪了瘪嘴,乖乖地摇了摇头。
市集的路被城郭里来的庶民堵了个严严实实。最后,车队只能掉头换了一个城门进入新绛。
等我们到赵府时,已近黄昏。府外,早已有人迎接。
“世子回府——”面白音细的寺人在府外高声吟唱,立刻就有家宰模样的人领了仆役出来,牵马的c做人凳的c掌灯的,很是热闹。
我随着赵无恤一起下了车,候在伯鲁身后。府门内有一美妇领了众侍婢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向伯鲁行了一礼后,侧身站在他身后。
我和赵无恤退了一步,跟在人群后面进了府。
早就听说赵伯鲁的正妻荀姬,是已故智宣子之女,智氏宗主智瑶的妹妹,所以我刚才不由地多打量了她几眼。深绛色白缘曲裾深衣,华而不艳,莹白色花型玉簪,娇而不媚,一张圆脸眉目如画,顾盼生姿,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卿父可在府上?”伯鲁问荀姬。
“卿父前日带卫队行猎去了,要过两日才会回来。”荀姬柔声回道。
“红云儿,你先回自己的屋子吧,等卿父回来了,我们再一起去拜见。”
“诺!”赵无恤行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