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世子皇甫阜骑在他那头浑身如炭的高大骏马之上,驻足在已经放下的吊桥边。他仰起头,看向城墙之上刚刚挂起来的首级,那首级的鲜血还未完全滴干,一滴鲜血被风刮过,散落成无数的小点。皇甫阜就觉得面目之上微微一凉,他知道那是裴整的鲜血洒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没有擦拭。
这人前两天还和自己把酒言欢,这人风度翩翩见识过人。两人已经相交有十几年的时间了,都对对方的才华和性格很是看重,都视对方为知己好友一般。
而现在这知己好友的人头便挂在这高高的城墙之上,往日里充满睿智的双眼此时早已没有了任何神采。
“怎么会这样?”皇甫阜悲伤地想着,“怎么前一刻还如此生龙活虎的好朋友在下一刻就被人砍了脑袋,死不瞑目。”
从他的角度看去,裴整那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充满了不解。
“呕。”皇甫阜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赶紧一夹胯下骏马,人马一体率先朝城门之内走去。在他身后,便是军马雄壮浩浩荡荡的中领军将士们,他们也整齐地跟在皇甫阜身后鱼贯而入。
郭默和章布此刻就恭敬地站在城门之内夹道欢迎这赵王世子众人。
许多年之后,郭默已经是南方的江州刺史,在一次兵变之时,他身边有人问他:“使君大人,你可否后悔当年斩杀了城门校尉裴大人吗?”
郭默默然良久,口中淡淡说道:“我不后悔杀了裴整,我只后悔没先斩了章布那无君无父之人。”
此刻的郭默看起来一脸恭敬地站在那里,可内心是无比的忐忑不安。自古以来,任何主官都尤其看重属下的忠心,都对那些背主之人鄙视无比。郭默他心中明白,自己这一次斩了裴整,这就是大家眼中的背主,他就是那人人唾弃脑后长有反骨的二五仔。
“我没有背主。”郭默心中强行为自己辩解道,“我主是原太傅杨钧,裴整他不是我主。”
哪怕杨钧被诛杀那天晚上,前来捉拿杨钧的人马之中便有裴整,可郭默从来没有怨恨过裴整。那晚,就在杨钧犹犹豫豫之际,裴整迅速指挥人马占据了太傅府四周的高地。因高临下,万箭齐发,太傅府虽然修士众多,可在这种情形之下,真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不出片刻,在冒死冲出去的那十几个修士瞬间被射杀之后,大家伙也就化作鸟兽一般四散而逃了。
郭默便是最先冲出的那几名修士之一。他便是把手中大刀轮的仿佛电风扇一般,可依然挡不住那四面八方射来的乱箭。只是一个瞬间,他身上便中了五六箭,极不甘心地倒在了地上。只是他命大,最终竟然活了下来。
他平日里不但不怨恨裴整,他在被裴整从俘虏之中要过去之后,反而对裴整心存感激。裴整很是重视他,不但常常把他带在身边,逢年过节,还每每给他送去各种生活用品。
“我杀裴整,不是私人恩怨。我杀他是为了朝廷为了公义。”郭默在心中继续为自己辩解道。
这上洛人人心向太子,这城门终究是守不住的。你裴整一日不打开城门,我郭默和侯三那些兄弟们一日就有被人砍去脑袋的风险。
这样想着,郭默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对不住了,裴大人。”郭默心中默默说道,“来世若是还能相见,还望大人能还给郭默这一刀,郭默绝不反抗。”
皇甫阜神情复杂地看着恭恭敬敬站在那里迎接他的郭默和章布,他真想高喝一句,把这个背主之人拉下去斩了。
可他知道这话万万不能说出口。
气可鼓不可泄。
“是谁拿下城门的?”皇甫阜居高临下威严地问道。
“回世子,是这位章布和我一道拿下城门的。”郭默偷看了骏马上一身精美甲胄的皇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