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他想起自己四岁就已经学着握毛笔,五岁的时候,字都不认得,就已经开始临帖,又学画画。那时候他还意识不到父亲的凉薄,为了讨父亲的欢心,他总是很努力地学写字,学画画。八岁的时候,他就拜了一个很有名的国画老师,那个老师喜欢收藏古董,没事就拿着一个瓶子给他讲这是天青釉,这是釉里红,渐渐地他也爱上了文物,才走上了这一条道路。
回国以后,他先去北京看望了外公外婆,两个老人又操心他的婚姻大事。他还是一贯的态度,说不着急。那一次,外公第一次对他提起,说吴教授想和他结亲家,还让他回了申城以后,别忘了去拜访吴教授。
其实外公不说,他也会去拜访吴省治教授,不仅仅因为他和外公是至交,还因为他能到f大任教,其实也是吴老牵的线。现在f大人文学院的院长,是吴老早年的同学。早些时候,院长带人来加拿大考察,吴老专门给他打电话,让他抽时间陪同一下,他这才和现在的院长认识了。
回了申城以后,他就去拜访了吴老。因为外公事先说过,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直到告辞,吴教授都没有提什么相亲的事情。他也就一哂,只当是两个老人说着玩的。
转眼就到了第二年春天,他带着学生下去实习,一批青铜器出土,他受考古队的委托,去把一些影像资料先拿给吴老看一下。谈完了正事,吴老留他吃饭,席间,忽然就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他楞了一下,很老实地如实相告:“还没有。”
“我有一个外孙女,今年二十四岁,七八年之前你应该也是见过的,她现在是王老师的研究生,就是现在和你在一起的王自清老师,这次考古实习她本来也应该参与的,但出了点问题,她没有去,我想介绍你和她认识一下,不知你愿不愿意?”
吴老说话的时候,语气和往常很不一样,仿佛很慎微,说到后来,还忽然停顿了一下,给他的感觉,仿佛是只要他稍有犹豫,吴老就会把话收回去。
几分钟之后,他知道了原因。
从吴教授家里出来,没过多久,他就接到了外公的电话。外公问他:“你是不是答应了和吴教授的外孙女相亲?”
他说是的。
外公在电话里抱怨了几句,说:“这个老家伙,直到今天才告诉我他外孙女有病,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帮你推掉,外公和他没什么话不好说的,终身大事,还是要谨慎,外公也不是不喜欢他外孙女,但万一要是治不好怎么办呢?”
他对外公说:“只是见一面,外公你不用紧张。”
他只有两天的时间,约好的第二天见面,他如约去了,对方却没有来。接到那个道歉电话的时候,他心里还像松了一口气,只是最后被充了两百块的话费,让他有点啼笑皆非。那女孩还说干就干了,这种事,倒真的很像那个女生会干出来的事情。
他还记得那个女生,其实一开始,在他外公第一次对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就想起来那个女生了。
吴教授给他说完这件事,也把他领到书房,给他看了他外孙女的照片。照片递到他手上,果然就是那个女孩。这么多年,她变化并不大。
他记得自己就是在这个书房里遇到她的,那时候她还是个高中生吧,穿着一件荷叶边的白衬衣。衬衣挺漂亮的,母亲会打扮,女儿也不会丑,吃饭的时候他见到那个吴阿姨,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她女儿和她比起来,就像一块没雕琢的璞玉。
他记得他转过头来的时候,那女孩正望着他。他们对视了片刻,她就向他走过来。她走路没有声音,像猫一样,只衣服上的荷叶边会不停地抖动。所以这么多年,他还记得是件荷叶边的衣服。
然后她站住了,问他看的是什么书。他回答之后,她又连连发问,好像她在质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