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树走去,瞧着那树近得很,但因花园中路途崎岖萦回,紧走慢走,到了那香樟树前一座八角亭子外,已经热得满身汗水淋漓。
“周成,谁叫你干的这糊涂事?”胡氏揪住正拿着锯子的管家周成。
四十上下的周成,本哼哧哼哧地锯断已经砍下的,足有四岁小儿腰身粗细的樟木枝条,见胡氏哭天抹泪地拦着他,就不耐烦地撩起身上被汗水浸湿了的单衣,“谁叫我干的?这白花花的日头,没老爷吩咐,我跟这香樟树有仇不成?”
周成的儿子周先,手上握着大锯一端,不耐烦说:“理她呢?快来吧,一会买家就来了。”
“老天爷,你们父子两个撺掇着老爷干下的什么糊涂事?”胡氏趴在樟树枝条上不叫人锯。
“你这老东西……”周成望见亭子边站着的如斯,将锯子一丢,擦着汗走来说:“姑娘,管管她这老疯子吧,不卖了这树,今儿个老夫人带着两位姑娘出门的行头,从哪里来?”
“这树,瞧着有一百多岁了吧?”如斯仰头去瞧那没枝条后,矗立在草木葱郁的花园中分外突兀的香樟树。
胡氏搂着香樟枝干说:“那可不,这可是老老老太爷亲手种下的!香樟木在咱们北边本就罕见,这样大的,更是稀少。若皇上来了,难道瞧不见这最最显眼的东西?既然瞧见了,定会好奇问起,得知是老老老太爷种下的,不定怎么感慨……皇上一感慨,咱们沈家的好日子就来了!”
周成嘲笑道:“你真是老疯了,皇上会来咱们沈家?姑娘别怪我人粗话难听,皇上来了,咱们沈家,连口水都供不起呢。皇上不在姑老夫人家修的行宫里好生享受,就来咱们沈家喝西北风?”
“定是你牵的头,叫大老爷打起卖这树的主意!只怕老爷得的银子,还不如你这狗东西多呢!如今撺掇着老爷卖树,过两天,就要叫老爷卖宅子了!”胡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
“你这老疯子!祖上云了这宅子不可租、不可卖、不可拆,你还血口喷人?我若认钱,早卷铺盖离了沈家,向别人家做工去了。两年不见钱什么样,我是为钱?”周成满眼充血地说。
如斯瞧着胡氏跟周成闹得不像话,就叹道:“周成,我是劝不住胡奶奶了,你去请老爷来。”
“行,大老爷就在这花园里呢。”周成对着胡氏重重地呸了一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油汗,歪着嘴冲胡氏一笑,就向一片种着高大柏树的假山上走。
果然,捧着水烟壶过来的大老爷沈知行,阴沉着一张容长面孔抖着山羊胡须,一只脚踏进亭子,就嫌弃地对着香樟树下的胡氏骂道:“老而不死是为贼!养下人养出祖宗来了?你骂谁糊涂愧对祖宗?”
“别当我不知道,大老爷在花园里转悠,打得是将成材的樟树、柏树,都砍了卖了的主意。”胡氏擦了一把老泪,撒泼地搂住香樟树枝干,“有我在一日,老爷就休想那么胡闹!”
“你这老……”沈知行重重地放下指向胡氏的手指,面对着如斯,对胡氏说:“娘娘的赏赐来了,不带着姑娘去老夫人那瞧,来这做什么?仔细晒黑了姑娘。”
“大老爷,”如斯见沈知行提到她,就少不得要开口,“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虽胡奶奶性子不好,但话里的理却是有的。虽咱们家钱财不多,但论起根基来,却远比那些暴富的人家要深得多。既然今日祖母能见到贵妃娘娘、皇后娘娘,那明日,伯父、父亲、叔父有幸见到龙颜,也不是痴人说梦。”
沈知行咕噜咕噜地抽着水烟,放下水烟壶,嗔道:“你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家,生性烂漫,难免会想当然。你嘴里的根基,都是老黄历了。皇家若还顾念着咱们老老老太爷的功绩,咱们家能落魄到卖树给姑娘凑行头的地步?如今各家来催债,况且这树砍都砍了,还留着光秃秃的枝干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