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半月,直到过年,梁荷颂每夜读书都至三更才睡,第二日寅时天刚刚蒙蒙亮就起来。虽然厉鸿澈知道这回她是真心上进,却不知,平时看似好吃懒做好逸恶劳他心中的女人,认真起来竟能如此拼命
头悬梁锥刺股?
这回根本不需要
“康安年,最近梁才人读到哪卷了?”厉鸿澈寻了空子,招来康安年问话。
“回禀皇上,才人最近刻苦非常,加上天资聪颖,《楚辞》《论语》都已经倒背如流了。”
“她急于进去,不知辛苦,你晚上多提醒提醒,别学太晚。万丈高山也是砂砾堆就,哪能朝夕就拔地而起。”厉鸿澈瞥了眼康安年道。
康安年忙称是,说完,又觉皇上似乎还盯着他看未说话,一时心下紧张。
“你自小在朕身旁照料,虽然是奴才,但朕一直将你当做左膀右臂,是朕不多的心腹之一。”
得了这么沉重的信任,康安年忙跪地。“奴才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效力”
“你的忠心,朕自是不怀疑,但,你身边之人,不可信者不能多言半句哪怕曾经是你信任之人。”
康安年略苍老耷拉的眼皮一下子睁了睁,立刻明白过来。
“皇上放心,奴才谨记,绝不再犯”
康安年离开双菱轩,走过菊园小径,一眼看去尽是满园残雪,叹出一口白气。
陆全笙与康安年自幼同乡伙伴,十四岁时因为家贫一同卖身为奴进宫“打拼”,立誓结拜为兄,互相扶持。怎知,他们进宫后不但未能求得富贵,还几番差点丢了性命,无不是日夜思念家乡,悔不当初。
直到舜熙帝立太子大赦天下,可放宫人回乡,他们本在中选之列,怎料临出宫前一日陆全笙出了麻疹,上吐下泻起不来床,便被人顶了资格。陆全笙不甘一人留在宫中,便故意使诈诬陷他偷了主子东西,也未能出去。自此之后,虽然二人都留在宫中,但也不复从前情谊,互相憎恨多年势同水火
而今各自都过了四十,又共同侍奉乾清宫,倒是渐渐平和了许多,时而和气交谈,但,那一层隔膜和恨,是永远不会磨灭吧。
又叹了口气,康安年抬头,却见一个太监影从角落里闪过,像是在监视双菱轩这一方。他当即微转了转眼珠,宫中几十年什么没见过。看见只猫脚印儿都知道是黑猫还是白猫
抬头挺胸,康安年一改沉重之色,神色如常的走了。
今年腊月二十八便是立春,虽然靠南方省份梨桃都已经打上花苞了,但京城的桃李还在雪中瑟瑟发抖。
尽管盛妃十多天前中了砒霜之毒,不过倒是一点没影响她大兴赏赐。宫中大小事宜都是淑贵妃说了算,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落了下风,吃穿用度赏赐银子都是极好的。是以,每到过年这个当儿,盛妃的存在感也特别强。
淑贵妃操办过年之事也不是第一回,哪怕是男人也不得不佩服淑贵妃管理筹划能力。偌大的皇宫,一个年,过得井井有条,既热闹喜庆又不铺张浪费,孝珍太后格外满意。
转眼都过完大年了。
梁荷颂看书看得乏累,瞟了眼窗外的梅花树。满树嫩黄蕊,芳香钻进窗户来,扑鼻的香浸得人神清气爽的。转头,梁荷颂一眼瞥见了对面桌上在批奏章的厉鸿澈。最近奏章不多,可她怎么感觉皇上的奏章越批越慢,经常明明一更天就能批阅完毕,他都要和她一个点儿收工。这真是让她不得不怀疑,皇上其实是在陪她?
嘶或者说是“监督”?
挠了挠脸,偷偷窥视打量了遍冷面狼皇上,梁荷颂暗自揣度,嗯应该“监督”皇上做事力求完美,应承之事言出必行,教她功课这事应当也不例外。
“看完了?”厉鸿澈头未动,开口冷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