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屋中除了少年们的鼾声,再无一丝声响,他终于露出释然的神色。像是要将方才的低调挥霍一空,一对斑斓的鳞翅从他的肩胛喷薄而出,仿佛疯狂拔节、抽条的植物,引领着他飞向无可捉摸的辽远夜空。如墨的夜色仿佛瞬间点燃了一道壮丽的彩虹,沉睡的人间却无缘得见这极光般斑斓的异象。
彩虹并未持续太久,就在郊外的湖畔熄灭了。空余下鳞翅的少年在湖边疾行,像是在搜寻着什么。他陡然浑身颤抖,正跪于岸边湿润的泥土。三枚炽烈的火种在他变幻的手印中烈烈燃烧着。偏僻的湖区了无人烟,无人得见那金黄的火焰包裹着依旧跳动的心脏。三颗火种依次没入潮湿的土地,宛如埋下果实的种子。他双唇开合,仿佛在深情呼唤着逝去的血亲……
暗夜尽职地遮掩着一切,亦同样勤勉地守护着所有的安眠,直到晨曦换下勒托女神(注:勒托,暗夜三女神之一,象征无星无月的黑夜)的黑袍。
五点钟的清晨,少年们依旧在熟睡,年轻人总是嗜睡,即便是半神和巫者也不例外。
城市已然开始苏醒,清扫者、供应早餐者、当然还有晨练者,悉数走出家门。
纪知照例沿着公园树林的小径开始晨跑。其实出门前,丈夫稍稍劝阻了她。女性被取走心脏的传闻已经不胫而走,不断被添油加醋,已经演变成类似杀人狂魔的都市传说。男人无法阻止她,提出要和她一起去跑步。
她看着自己文弱白净的学者爱人,微笑着拒绝了。男人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根本不适合跑步这样的运动。
其实纪知心中清楚,即便自己的丈夫是一位壮汉,她也不需要多一个保镖。她甚至有些希望自己能遇到那个凶手,将他绳之于法。
她拍了拍自己的口袋,那里装着的不是纸巾、钥匙或者手机,而是薄如蝉翼的符咒,宣告着她物理教师之外的身份。她闭目凝神,再次确认里会依旧没有任何通告,凶手依然逍遥法外。她快步向前跑去,后背很快生出细密的汗珠,符咒在她口袋里发出细弱的鸣响,像是期待着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千良在睡梦中想挣扎着起身,式神回归之时的窒息感又来了。他无法喘息,像是被按在座椅上,封住口鼻,强迫着观看一部荒诞不经的电影。
银幕之上,是他熟悉的城市,仿佛暴雨即将来袭的天气,黑云黯淡了城市的轮廓,不知何处发生了火灾,猩红的光芒照亮了堆积重叠的云层。
阿力在摇晃着他,手掌上的茧子带来粗糙的质感。他终于大口喘息着从梦魇中醒来。“我看到城市,就是这座城市……”
梦中虽然不过是山雨欲来的午后和不知由来的火灾,却带来异样的压抑与惊恐,千良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我也看到了,云层里全是妖魔,还有洪水、大火、哭喊、求救。”
“太真实了,简直不像梦境。”千良摆了摆手,床边的玻璃杯顷刻间浮起一层晶莹的冰球,他拿起杯子,一饮而尽,“这样会清醒一点,你要不要?”
阿力点点头,坐起身来,“你的梦境应该是因为我的幻境。虽然我对异能世界所知不多,但我小时候就听说过每块土地都有自己的守护神明。”
“是啊。”千良又做了一杯冰水,“在日本被称为土地神,亦有神社供奉。你是半神,一座城市中神明的血脉如此接近,冥冥之中必有联系,并且也会与这座城市的安危有所关联。”
“就算这样,梦境也难以解释。这座城市很繁华,一直风调雨顺。一定有自己的土地神。若有神明镇守,妖邪怎么会藏身云层,蠢蠢欲动,除非……”
“哦,那不可能吧!”千良揉了揉脸,像是要掩饰自己的担忧,“如果这片土地的神明已经离去,里会一定会发出通告。神明即便离去,也会留下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