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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姨就是这样死去的,二姨死了,姥姥亲生自养的闺女只有一个了,姥姥多么希望在她临终前自己的这个闺女能够守护着自己呢,我体会姥姥的心情,我也体会舅妈、舅舅的心情,但是家里的情况又是那样,我也不想让妈妈走,但是我又不能不让妈妈走。

    家里的情况,我没有敞明向舅舅舅妈说,家里是这个样子,我无脸向舅舅舅妈说,一是怕舅舅一家人瞧不起我们,二是怕舅舅一家人以后惦记我们。

    我把妈妈从姥姥身边拉到了没有人的外屋,悄悄的跟妈妈说了家里的事:“您必须明天得回去!我今天坐夜车回去向治保主任汇报您明天回去!”

    妈妈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妈妈知道那个治保主任的厉害,妈妈和我又回到了姥姥身边,妈妈和我望着姥姥,妈妈对姥姥说:“您看见了吧,您外孙子从家里来找我来了,家里有事,我不回去不成!我必须得回去!”

    不知姥姥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妈妈说的话,姥姥呆呆的看着妈妈,妈妈呆呆的看着姥姥,不管姥姥听懂还是没听懂妈妈说话的意思,不管姥姥愿意不愿意妈妈走,妈妈不走是不行的。

    妈妈的一颗心悬在两头儿,一边惦记着生她、养她、爱她、疼她将要永远离开她的“娘”一边脑子里又闪烁着那个刀螂着脖子楞锛着眼睛的那个凶神恶煞般的治保主任的面孔。

    生有预产期,而死期谁能说得那么准呢?而治保主任可不管那个,他批的假可是有数的,说批你几天就是几天!

    临走,妈妈跟舅舅说:“娘多会不死,你不要再叫我了。”

    妈妈没回来多少天,姥姥就死了。

    姥姥辛劳了一辈子,临终没有一个闺女守候在她跟前,这怨谁呢?按舅妈的说法,是怨姥姥自己,这是她自己造的孽,谁让她把自己的两个闺女许配给两个这样的主儿呢?

    谁造的孽就让谁来承受吧!

    姥姥死时是八十五岁,而我母亲现在已经九十多了,母亲活的年龄远远超过了姥姥,她现在有些糊涂,虽然有些糊涂,但是每每提起姥姥临终前,她没能守护在姥姥跟前,她就会伤心落泪,这怨谁呢?如果按舅妈的说法也应该怨她自己。

    从某种意义上讲,确实怨她自己。

    在文化大革命最残烈的时候,母亲曾痛苦流涕的这样跟我说过,“你爸爸死时我不如嫁人了!你小的时候给我提过这个醒儿啊!”

    我不解的问母亲:“我是怎么给您提醒儿的呢?”

    母亲说:“你小的时候,与街里小孩儿玩,街里的小孩子们说,我的爸爸如何如何,我的爸爸如何如何,这个是我爸爸给我买的,那个是我爸爸给我买的,而你无言以对,回来就跟我说,‘妈妈,人家都有爸爸,我怎么没有爸爸,你也给我找一个爸爸!你也给我找一个爸爸!’可那时!我就是榆木疙瘩脑袋!不开窃儿啊!”

    爸爸死了,妈妈是有机会离开这个家庭的,可妈妈没有离开。

    一九五二年那次住姥姥家,是正月里去的,姥姥留我们娘俩住了有两个多月,妈妈没有忘记生她养她伴她长大,给他留下了许多难忘回忆的妫河,带着我去了村南的妫河。

    妫河,沉睡了一冬,随着太阳照射角度的变化,酥醒了。太阳光撒在冰上,青实的冰晰出了水,冰不那么光滑青实了,出现了一个个的小麻点儿,那麻点儿一点点扩大,一点点穿透,冰变成了酥白,松软了,化开了。

    二月(阴历)里,妫河,像个少女,半遮半掩,慢慢的、慢慢的,羞羞答答的袒露出了真身。三月(阴历)里的妫河,已经彻底化开了,河水像个少妇,无拘无束的流淌着,哗哗啦啦的水声传得很远。我不像母亲,看着妫河长大,而是长这么大也没见过河,远远看到了流淌的河水,挣脱了母亲牵着我的手向着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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