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过了年就是八十五岁的人了,而她的二闺女我的二姨,怎么一九六七年五十四岁时就死了呢?
前面书中说过,临河小刘二先生老大的闺女也就是我的二姨嫁给了永宁郭家,郭家虽无千倾良田万顷地,但养着几“把”骆驼,跑长途运输,日子在永宁城过得像模像样。
在土改的时候,划成了地主。
土改后,郭家赖以生存的骆驼分了,没了生活来源,可我二姨此时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四个孩子两个大人张着嘴要吃饭,而二姨嫁给的哑吧又打小没种过地,怎么办?
天无绝人之路,鸡不撒尿,各有一便。
哑吧的前妻曾撂下一个大闺女,解放前嫁给了北京,嫁给北京的大闺女瞅着爹爹一家人生活无着,托人弄情,在玩具厂给爹爹找了一份工作,到北京上班,到北京上班一家人应当到北京居住,但住北京开销得多大呀,北京住不起,住永宁交通又不太便利,于是乎就搬到了延庆县城。
日月如梭,转眼到了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清理阶级队伍,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荡涤社会上的一切污泥浊水。
哑吧成分因为是地主,顺理成章,被清理出了玩具厂,送回了延庆县城,延庆县城又因为他是地主,把他们一家人送回了他的原籍永宁。
永宁郭家的房子在土改时虽然被分了一部分,但未让郭家“扫地出门”还给郭家留了一部分。因郭家房子长期无人居住,又因郭家房子宽敞,再因为郭家是地主,郭家的房子先是当乡政府,后来就当了公社。
哑吧回了原籍,原籍给安排住处,自然不能让公社给哑吧腾房子,给哑巴家安排在了家里已经没了人断了后的,长期没人住的绝户的两间房子住下。
哑吧和两个儿子(解放后又生了一个)每天出去干活,二姨在家做饭。
二姨是个心重的人,她回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为了给娘赎回那十亩地,十七岁(虚岁)二百五十块钱卖给了郭家哑吧当填房,本来想听娘的没有错“管他哑吧不哑吧,嫁给郭家衣食无愁,嫁给好人怎么了,嫁给好人也可能让你挨饿忍饥。”可谁料想“沧海桑田,世事变迁”。
自己现在落了这么一个结果。
自己是这么个结果就这么个结果吧,反正自己也老了,可是自己的那两个儿子怎么办呢?
她看着四个人睡的黑炕席,她看着空空落落的两间小黑屋,谁家的姑娘愿意往这家给呢?
她整日失眠,干瞪着眼睡不着觉,心呯!呯!呯!越跳越快,不久她就死了。二姨的病绝不是一天半天形成的,她的死绝不是一天半天造成的。
二姨我只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一九五二年,我去姥姥家,去完姥姥家,又顺便看了二姨,一九五二年的二姨是个什么模样早已忘掉了。
第二次,是一九六三年春节又去姥姥家,正赶上二姨新结婚的二闺女带着女婿也去看姥姥,我就随着她(他)们俩又去看二姨。
这次看望,二姨在我心目中是有印象的。
她不像别的女人,见了妹妹的孩子那么激动,她整日沉着脸,我记得她就问过我一句话,而且声音很低很低。为何如此?现在思想起来,这除了与她的性格有关,应该与她的经历还有关。
好好的姑娘嫁给哑吧,谁也不会真心情愿,这不情愿的心情,向娘诉说,无法诉说,向哑吧诉说,无法诉说,为何无法诉说,因为是娘做主把她嫁给了哑吧的,她既给了哑吧,就不能伤害哑吧,既使她想伤害哑吧,跟哑吧能说得明白吗?
跟娘无法诉说,跟哑吧无法诉说,只能把委屈憋在肚子里。
夫妻生活,两口子过日子,有喜有乐,有哀有怨,这喜、乐、哀、怨,如果正常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