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发动他的孙子在会上揭发他在年轻时干的这个事情。这个事情比不了偷,比不了抢,太丢人现眼太砢碜了。
特别是对于小辈,他有五个孙子,两个孙女,村里人让他的大孙子在会上已经揭发了这个令人颜面扫地的事儿,那么那几个孙子孙女也立马会知道这个“事儿”立马揭发批判他,他已经无法再回家,在批斗他回来的路上,他再也没有回家,他去了北山……
一九六五年的早春,寒意已退了 ,早春的阳光还未给人送来那扑面的暖风,蜜蜂还都囚在蜂箱里。
早上,我刚刚喂完猪,来猪场起猪圈的人带来了一个新消息:某某某上吊死了,先知道消息的人告诉了那些还不知道消息的人,那本来不知道这消息的人原本平和的脸骤然紧张了,眼和嘴巴都严肃了起来,憋了半天,嘣出了这么一句话,“怎那么想不开呢?刚刚有六十岁吧?孙男嫡女一大伙儿,撇下就走了!”另一个说:“好吃的餜子谁肯撂筷啊!快别提他那些孙男嫡女了,要不是他那些孙男嫡女,他还不至于死呢?”又一个说:“就是他那个大孙子在昨天晚上开批斗会揭发了他爷爷年轻时干了那个见不得人的事儿,他无脸见人,他才去上吊啊!”
有人对那上吊的老头儿又表示了同情道:“愿不得哪,这也愿他孙子,你爷爷做了的砢碜事,有别人说的,还有你当孙子说的?”
这其外哪知其里的事呢?
工作队和贫协,已在几天前找过他大孙子,把他爷爷年轻时做的事儿已摊在了他大孙子面前,他大孙子听了人家说的他爷爷的事儿,脸忽的红了起来,红得就像个戏台上化了装的关公,他羞愧得无地自容,真恨地上为什么没有个洞啊,如果地上有个洞,他会像耗子一样“哧溜”一下子钻进去,永远也不出来了,可惜呀!地上没有洞,既然地上没有洞,他还得面对现实。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和贫下中站在一块儿去揭发他爷爷,一条是拒不揭发他爷爷而站在他爷爷的立场与人民为敌,您说说在这关键时刻,在这大事大非面前,有谁不站在人民立场上来哪?有誰愿与人民为敌哪?
于是乎他就揭发了他爷爷,于是他爷爷就上吊去了。
人吊在哪儿了呢?吊在北山沟里的一棵柿子树上,吊人的那个地方抄直说离大家议论事非的这个地方,足有二里地,大家都抻脖子,瞪眼望着那吊人的地方,那吊人的地方黑乎乎的,柿子树有一大片,看不到哪棵没吊人,哪棵吊着人。我自幼听人说,“吊死鬼是吐着大长舌头的,那大长舌头能有一尺多长。”好奇心的驱使,使我穿过崎岖小道,爬上了山坡。
上吊的人,吊在南北走向的,两山夹一沟的山沟里的一棵柿子树上。
山沟并不深,因此,从山脚往上并未走多远,就能看到那上吊的老头儿了,我们一块上山的有两三个人,为了便于看吊着的老头儿,又为了不让那老头儿的大长舌头吓着我们,我们并没有从山沟往上走,如果从山沟往上走,会一直走到吊着的老头儿脚底下,怪瘆人的,我们是从吊着老头儿山沟的东山梁爬上去的,爬到与吊着的老头相对应的山梁停了下来,我们停着的地方与那吊着的老头有二十米远的距离,那吊着的老头儿看得很真切。
虽然我们看得很真切,但并未害怕。
因为是在白天;我们又是从山梁上往下看;看“热闹”的又不是我一个人。
东山梁除了我,还有二、三个人,西山梁有五、六个人,都是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人。
看热闹的只有一个是老头儿,这个老头儿说贴切点儿,应该不是来看热闹的,应该是给上吊的老头儿送行的,老头儿是个退休工人,家里总挂着“他”画的“字画”,跟“他”应该是生前好友。
死前是好友,死后他不怕“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