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剑。”叶晖看着叶英手里的剑，虽仅一尺八寸长，剑身上的银色金属颗粒映着明晃晃的利光，却足能显出睥睨天下的倨傲之意，“大哥，现如今提起神兵宝器出处，世人已经不再头一个想起霸刀山庄了。”

    “爹当真糊涂。”叶英摩挲着手中短剑，轻叹了口气，“霸刀跟藏剑原本不过是竞争对手，这下却添上了人命恩怨什么虚名，值得糟蹋老三一辈子？”

    他那本就因为误闯剑阵毁了一身武艺的三弟，原本聪明绝伦凭“无双剑”名扬天下的三弟，不过就他闭关那一年功夫，竟也落得个家破人亡，伤心欲绝的下场。

    叶英每每想起这事就忍不住自责若不是他说让老三带着妻女回家，若不是他说会向父亲说情若不是他当时正好闭关什么都没来得及阻止，是不是老三应该跟家人一起在山庄其乐融融地生活着是不是霸刀跟藏剑早就言归于好

    而如今

    “二弟。”叶英微微仰起头，感受着西湖上吹拂而来的潮湿夜风，“跟忆盈楼的曲云姑娘，若是都觉得不错，不如提早订个日子吧我替你走一趟，下个聘礼。”

    “大哥何必操心我的事”叶晖难得尴尬地咳嗽一声，“我们不急，不急。”

    “当真不急？”叶英嘴角略有笑意，“那罢了，你跟曲云姑娘商量下，再告诉我虽然我看不见了，但是你们若幸幸福福的，我也觉得很开心。”

    叶晖看着叶英紧闭的眼睛，心里黯然了一下，但是犹豫片刻还是选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大哥，很晚了，明天就是名剑大会，你还不回去歇着？”

    “明天”叶英沉吟了一下，似是自言自语道，“已经是最后一晚了”

    “大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嗯，那我先回去了。”叶晖走到山庄门口，回身望一眼码头边的叶英，雪白的长发梳成马尾垂落，已经长到腰际，在月色下是满溢的寂寥和空茫。

    那身影不知为何，看起来会那样寂寞。

    唉，什么时候大哥身边才能有个好姑娘陪着照顾着？叶晖这样想着，又想到叶英一贯的性子，只怕根本脑子里只有剑，就没有想过成亲这码事。

    他想起曲云，又忍不住微微笑起来，随即收敛神思朝房里走去。

    叶晖还不知道，他将来会为这一晚推辞了叶英要帮他提亲的建议后悔万分至少，在后来的那件事情发生时，若是他们已经成亲大约他和曲云之间，也不会落得那样的结果。

    大约原本真的能幸福。

    叶英那晚在寒风微洌的码头边站了一整夜。

    宽袍长袖微微扬起来，跟长长发尾卷在一处，飘着零星的花香。

    静夜之中流水缓缓，毫无波澜——他所期待的船只经过所带来的水流声，马蹄走近的得得声，长枪在空气中掠过带来的利刃声，统统都没有出现。

    相识至今，终有一次他日日来码头等他，那个说着绝不负约的人却迟迟不见踪迹。

    叶英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并不是愤怒，只是失望，带些挥之不去的倦意。

    笼在袖里的手指冰冷，几乎跟短剑一样温度。稍稍低下有些僵硬的脖颈，抬手触及脸颊，惊觉是比手掌还要冷的凉意。

    无人温暖的冷夜，丝毫不似南海时有所着落的安心。

    “映波残雪落月明人未归”手指抚过剑身上的点点颗粒，自语道，“一尺二分映波，一尺八寸残雪看来终是送不出了”

    轻轻呼出一口气，叶英转过身来，慢慢朝着山庄内走去。

    他身后是西湖之上朝阳旭日，缓缓升起间映洒满湖金橙，犹如一场久远盛极无法清醒的旧梦。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