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新帝元脩迎娶皇后的日子,洛阳皇宫九殿焕然一新,漫天的红绸缎给这个肃杀的冬季带来一息喜气,偌大的阊阖门、东西双阙都铺上了巨大的红幔。不止如此,连洛阳城里泾渭分明的皇族区与平民区也如过节一般,无处不见的红色一直延伸至城郭之外。
“大丞相,时辰到了。”
侍女奉上黑底云纹的宽袖长吉服,漆纱笼冠,两旁的侍女小心地为丞相穿上。“啪嗒”一声,一条墨玉腰带掉在地上,一块墨玉登时裂成两半。
“丞相饶命!奴婢失手!”侍女连忙跪在地上,屏息低头。
高欢并没有移动双眼,另一位侍女继续为他穿戴,“起来吧,无妨。”
高欢不是鲜卑人,却胜似鲜卑人,鲜卑小字贺六浑。此刻他目光收敛,毫无波澜,让人看不透。战场里厮杀出来的沉稳和老辣非同一般,虽心有猛虎却面如潭水。侍女所不了解的是,高欢表面永远谦卑有度,并不如传言中那样狠戾。
侍女无声地长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继续伺候。
高欢抬起眼,看了看冬日清冽的天空,深吸一口沁冷的空气,信步走了出去。门口一众人簇拥着一个中年贵妇,发髻华美,珠翠满头,暗紫金的吉服在冬日的暖阳下闪闪发光,她在人群中一下找到高欢,静静凝望,这就是娄昭君了,两人相视一笑,坐上了马车。
太极殿门口早已是热闹非凡,宫女们也换上了鲜艳的衣服,来庆贺今日的大婚。天子娶妻,丞相嫁女,可谓佳话。只是这画面似乎哪里不对,皇上和皇后在大殿的偏门默默等候这位丞相的莅临。
“大丞相。”
“父亲。”
皇上与皇后同时走上前,搀扶这位权倾天下的丞相。
“不敢!”
高欢并不含糊,与娄昭君一同对元脩行了跪拜大礼,元脩亲热搀扶起来。
“听说今日内廷准备了最盛大的仪礼,还有歌舞。庆贺我儿有幸嫁与皇上。”
元脩的嘴角不自觉抽动了一下,透过元氏特有的凤眼,对高欢道:“是朕有幸,自今日起,您就是相父了。”
“臣万万不敢,还是叫臣丞相吧。”
“朕没有一兵一卒,蒙丞相不弃,才做了这个皇帝。如今还将皇后嫁与我,丞相于我,如长如父。丞相也太过谨慎,朕封的渤海王丞相又推辞了。”
“尔朱之乱,我魏国连年战火,黎民受苦。希望今后帝后同心,魏国也就有望了。”
高欢又看向高薇,“皇后娘娘,望记得为父的嘱咐,好生辅佐皇上。”
“是,父亲。女儿谨记。”
“母亲。”
娄昭君含笑点头,像是说给所有人听:“我儿甚美!”
元脩深知,如果高欢是猛虎,娄昭君就是猛虎身后的影子。自高欢起事,娄昭君就是他最重要的支持者,倾家荡产为其招兵买马,如今弟弟娄昭也在军中任职,娄家便是半个高家。
高薇走向娄夫人,宽大而浮夸的盛装呈现出火焰一般的赤色,高而沉重的发饰下是一张布满泪痕的脸,宽大的袖口下藏着瑟瑟发抖的双手。而她的母亲,丞相夫人娄昭君却并不看她,嫁给皇帝还有什么好委屈的呢?这是身为女子最好的归宿了吧?更何况是她父亲高欢亲手扶持的新帝。
这场盛大的婚礼邀来了北魏所有的高门贵子,亦是慕容氏眼中的战场。
“姐姐,你害怕吗?”步瑶看着精心梳妆的慕容仪,慕容氏标志的侧颜透出凛冽的美,她今日是要赴战场的。
“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我不怕。”
“听说高家的人都极厉害的,还有那个娄夫人。她跟着高丞相出生入死换来的今日,弟弟和族人也在军中任职。”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