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之算是个好皇帝。
甫一上位,朝政稳定些,他便命人将昔年旧朝皇帝当政时的大案都查了个遍,将被诬陷连坐株连九族的昔日呼风唤雨的几大家族尽数平反了,当中便有权倾朝野的苏家同九姑娘的母家,顾家。
那日,九姑娘收了一封宫里头来的信。她展开看过后,发了好久的呆。
信自然是赵允之写来的,他直言已将顾家旧址重新翻修过,顾家家主同夫人的坟也已经迁到了顾家祖坟中,顾家女眷也都脱了妓籍,念在顾家并无男丁所存,这顾府便理当由身为顾家嫡女的她接下。
信的最末,赵允之说,阿九,我欠你的,此生到底是还不清了。
九姑娘梦到过这一日许多年,她在梦里喜极而泣了许久。
可她真真等到这一天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气尽力薄,哭不出,也笑不来。
金枝小心地建议道:“姑娘何不去父母坟前上一炷香?”
九姑娘笑了笑,没说话。
她自然是想去的。
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她想起来,她做过妓,入不得顾家祖坟,便不去父母坟前给他们添堵了。
她苦笑了一下,将那封信扔进了火盆里。
她再不是顾家的人。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九姑娘自然没有要温慈的那两千两。
温慈皱了皱眉,凝视着九姑娘:“小九,这钱你拿着。”
九姑娘笑,着意将那两千两票子塞进温慈手里:“温慈,我不缺钱。外头不都说,我千金一夜么?来来往往这样多的恩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个个儿都不愿在别人面前露了怯,自然都是变着法儿地对我好。”
温慈接过她手里的银票,垂眸半晌,到底也没忍心问出来。
九姑娘瞧出了他的心思,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满不在乎似的,微笑着:“温慈,我是个妓。我唯一值钱的,不过就是这副皮相了。我不缺钱,可唯有这样,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温慈沉默片刻,认真地凝视着九姑娘的眸子,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轻声道:“小九,你跟我走罢。”
九姑娘怔怔地望着温慈的眼睛,唇瓣微微颤动着,半晌,笑出了声来:“温慈,我怎么跟你走?”她白皙的脚踩在冰凉的砖地上,旋转着,伸手指着自己金碧辉煌的房间,咯咯地笑着:“温慈,我如今在这儿,自由自在,要风得风,你要我陪你去过什么日子?”
她暧昧地笑着,凑到温慈身边,在他脖颈上轻轻吻了一下,娇媚地笑道:“你若是想我了,凭着你我二人的交情,我自然愿意陪你一夜。”
她的手指竖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不要钱。”
温慈沉默半晌,轻笑一声,伸手拢好九姑娘滑落在手臂上的衣裳,揉了揉九姑娘的脑袋:“小九,抱歉。”
青衫落落,他纤瘦颀长的身影隐没在满天飞舞的桃花中,终于再也瞧不见了。
金枝喏喏地唤了一声:“姑娘”
九姑娘怔怔地望着那个身影好半晌,忽然冲到门前,撕心裂肺地唤了一声:“温慈——”
她纤弱的身子缓缓地滑落在地上,抚着自己的心口,那里满满的,都是在她心中横冲直撞着的恐慌,她赤着脚飞奔出去,衣衫半解,地上粗糙的砂砾将她的脚磨的生疼,可她只是披散着长发,疯了似的冲出门去,像是失了魂魄:“温慈温慈”
金枝捡起九姑娘的大氅追着跑了出去,最后在院角找到了失魂落魄的九姑娘。
她给九姑娘披上衣裳,轻轻梳了梳她凌乱的长发,怜惜道:“姑娘,回去罢。”
九姑娘无神地应了一声,扶着金枝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忽然转头问道:“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