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仙境。
人间是人间,再美,终究胜不却仙境。
仙境飘渺,不是凡人可以臆测,其景之瑰丽,又如何是凡人能够窥视。
仙家处所,定然洞天福地。洞天者,谓之山中有室通达上天,贯通诸山。其气运之盛,故当一界之宰。
云峦之上,飘渺之间,盘腿静坐着一位银发黑髯,面若童颜的宽袍老者,其吐纳极缓,仿佛萦绕山巅的流云纱雾。只是,此境的云雾,不知何时起已经静若凝固。连同时间,似乎都停止流逝。
不知过去多久,直至云雾终于再度流动,老者的身体亦有了变化。
有风拂动了衣袍,老者在睁开他那双深邃如同星空的眸子的同时,他的脸色从红润转作微白。
几番吐纳之后,老人站起身来,脸色依旧,但衣袍已经不再随风而动。
他似乎是站在了山巅的断崖边上,双眸穿透重重云峦雾海,负手俯视人间。
刚才他神魂出窍,云游千万里之外,只为去阻止一个结果的发生。哪怕是他,已经无限接近推天演地的境界,依旧不敢确定,此行,虽是他的意愿,但,他到底,是否终究是遂了那人的意愿。
他的存在,人间仙境未必有几人知晓,但那人,未必不知道。
那人俯视这个世界,一如老者,此时此刻,俯视整个人间。
老者招来一朵祥云,云便化作一只仙鹤。他在仙鹤额头上轻轻一点,然后将它拂去。仙鹤自断崖飞下,穿透云峦雾海,去往人间。
望着仙鹤消失远去的身影,老者忽然想到了那座红山上的身影。
……
阳光初起,打散萦绕鄱阳湖边这座大城的浓郁水雾,悉数落在尘土微扬的城主府地界上。
只是,此时的东鄱城城主府,所在已成一片荒芜。仿佛有仙人将整座城主府于一夜之间拂袖带走,只留下了这浩浩尘土。
漠漠数百亩尘地,于晨光之下,只站着三人。
城主府附近的寻常百姓,想来一早就被迁徙干净,自然不能看到不该看之事。
背负大刀,戴着青鸾面具,迎初阳站着的那人,距离那名仰躺于尘土之中、生死未知的少年最近,仅仅一丈余。他没有去看后者,而是凝着目光去看对面晨光中的那人。
背对阳光的是那名青衣年轻道人,再平凡不过的脸庞,背光下独有一份难能说得清明的不凡气质。他所持一柄长剑,剑身乌黑,双刃稍嫌拙钝。
因此剑朴实拙笨,故看着是钝。
器钝,未必气意不锋。
青衣道人离少年虽不远,但也近三丈。
他的剑,在他手中,必不仅三丈。
所以,哪怕身为圣宫的圣师行走,也不敢轻易妄为。
距离最远的,是忽明忽暗之间的那个胖子。
这个刚才还一身酒气的中年胖子,在感受到两人的气息后,原本极快的速度立刻减至极缓,身上气息收敛至无,仿佛归同于天地之间。
甚至,城主府在那个神秘的结界中重现后开始,如今已近半个时辰,他居然只不过跨入了原城主府的地界不过百丈。
他如同潜伏地底的鼹鼠,于黑暗中竖着耳朵的倾听一切。
年轻道人扫了一眼地上生死未知的少年,然后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那名圣宫行走的身上。他握剑的手因力度太大而有些微颤抖,与那晚在龙泉山庄前,接下对方那一刀时一样。
此人,无疑是他下山以后,正面交锋的最强敌手,甚至,在刚才他那一瞬间失神的罅隙,后者都极有可能对他完成了一合攻击。
高手过招,胜负之分,全在一念之间。
你若守住了这一念,胜虽未立至,至少,负犹在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