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不假思索地一气说下去:“你被教育成了什么样的人,你的父亲又是怎么样的人——实话实说,我不是香也,我对这一切毫不关心!你作为‘专心学术的研究团队带领者’时的形象我也不会加以评价,因为那有什么必要?你的形象可能还保留着高贵的‘人类’的外形,但自从一年以前你带着列奥尼达来挟制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不曾看到过作为‘人’的温皑云了,我看到的只有作为‘实验工具’的温皑云,没有哪怕一点活人的气息!即使你把温情流露给了香也又有什么用?在我眼里,还有在那些你自己不在乎的人的眼里,你就是已死的标本、没有生命的设备而已!你以为你还有思想吗?难道你没有怀疑过,令尊温博士,只是将我们所有人看作又一个试验中的样本吗?”
咄咄逼人。星瓒太清楚自己现在的语气是何等的咄咄逼人,且看整间会议室中除去自己、温皑云与已经双眼通红的沈璞毓以外的其他人脸上那目瞪口呆的神色便足以了解。但自己甚至感受不到害怕,只有终于一吐为快、以及能够出口伤人这样见不得光的、建立在他人的损失之上的念头带来的愉悦感。
“星瓒!”沈璞毓的语气从来不曾这样尖锐而带有呵斥的意味,“为什么你和其他人一样,非要曲解兄长的好意?你难道——”她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星瓒身旁始终不发一言、已经将神色转为了隔岸观火之态的姬弦。
温皑云又一次挥手制止了她——这是半小时以来他第三次做出这个举动,赫然已经将她排除于这场对话之外。
她几乎抑制不住委屈地哭了起来。
但温皑云甚至不曾回头去安抚,他直视着吐露心声之后神情不需缓冲便已经重新变得沉着下来的星瓒,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表示出过怀疑?”
她挑起一边的眉:“如果有过,那便说明你已经察觉出了这场战争、甚至可能是东方战争的本质。”
“莫非你已经和某位一直不愿开口表明身份的高人推导出来了?我很愿意洗耳恭听。”
姬弦终于冷冷地开口:“你何必什么事情都非要明知故问?”
温皑云摇头,星瓒甚至对于他那不掺假的真诚感到惊讶:“确实,香也已经更早一步就推导出了事关‘这场战争到底是怎么回事’的答案。但即使如此,我也绝非全知全能。比如,我便不了解你身边是什么人,来自何方,有过怎样的身世——我所知道的全部的内容仅仅是他的名字与家世而已。”
姬弦微微一扬眉毛:“你知道了我的家世与姓名?那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还有什么值得困惑的?说句实话,我真正的姓名与身世,连她都不知道。”他转头,有些愧疚地看向星瓒,歉然一笑:“抱歉我骗了你,不少时间以来。”
星瓒微微一怔。
“我的真实姓名是季弦。”他拉过她的手,用指尖在她柔软白皙的掌心中划动着勾勒出一个汉字,“‘乃及王季,维德之行’的季。那便是我真正的‘氏’。”他笑了笑,“不过你知晓历史。你知道‘姓’与‘氏’并非同样的东西,不是么?所以我自称姬弦,也不算错,只是用‘姓’代替了‘氏’,鱼目混珠而已。”他又笑了笑,重复着,“抱歉,让你混淆视听了不短的时间了。”
姓氏。她扬起头,又有一些原本被封锁在脑海中的某个角落、如同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废弃仓库中一般的记忆正在复苏。那是母亲曾经在饭桌上给她和真原亮讲授、纯粹只作为饭间谈资的知识:姬姓,姒姓,子姓,芊姓,熊姓。那是有如贵族的家徽一般彰示身份的标志,就如大和国战国时代的上杉氏的竹雀纹、足利氏的五七桐纹、明智光秀的桔梗纹一样象征着家族荣光。古时的贵族才会拥有姓氏,草莽之辈根本有氏无姓。
这些“知识”,许久以来也如同蒙上了尘埃一般,被堆在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