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的风铃不知何时开始飘飘忽忽地振动起来,尽管这波动的幅度微不可见,但真原亮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他挣扎着让轮椅向前动了动,但并不成功——先前在阅读过后随手搁置的那些课本挡住了他的路线。
真原亮费劲地弯腰捡起地上胡乱堆着的每本都足有两寸高的书籍,一本一本摞好之后塞进了文件柜。好了,这下顺畅多了,他吁了一口气,这次只是扬了扬和姐姐肖似的尖尖的下巴,轮椅便在ai的指令下乖乖地向前行进。
厨房和这片地区大部分住户的每一间房间一样,光线暗淡昏沉,唯一的光源是一盏显然被住户自行下调了在此时间段的电流量的过一般。当然,星瓒百分之百地确信,若是她告诉香也自己的想法,绝对会受到她和想象中一模一样的无情嘲笑。可她又如何明白自己看着弟弟如今旧疾难治,自己却明明知道在旧时代可以轻松治愈这曾经根本不算疑难杂症的疾病的感受呢?……
星瓒费力地拖着手上转生纤维材质的购物袋,她瞥了一眼袋中——还好,干冰还没有化尽,转生纤维盒中的龙鯏鱼块并不会那么快就变质。其实,如今的转基因食物,即使是在闷热的地下铁路轨道中完全不加保护地运送一天,依旧不会腐坏。
她伸出手指细细盘算着,物价仍然在以令人瞠目的速度飞涨着,尤其在上周的关于与地面东方联邦关系进一步恶化、军备调整的报道之后食物价格与房租又迅速翻了一倍。她低低叹气,决定回家之后在数据网络上再接两份临时招工。
星瓒知道自己并不该如此丧气。自己在东方联邦千千万万个因为父母离世而成为孤儿的少年人中间仍然是幸运的,不仅仅因为自己和弟弟二人可以相依为命,更因为父母为他们留下了相当可观的财产。这笔财产虽然不能使他们生活富足,却足以使他们衣食无忧直至四年后小亮也达到16岁的工作年龄。但为了克服物价等种种不稳定因素,星瓒在一年前开始了她的兼职生活。
虽说是兼职……星瓒加快了脚步,前方的投影灯投下的三月初春的虚拟阳光下是一排镀上了各色个性化彩漆的悬浮电力车闪闪发光,她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那架锃亮黑色漆底、喷涂上了复杂的黄金莲花纹样的悬浮电力车。她承认这颜色的确有些不够低调,但她不仅认为在电力车停车场附近常年巡逻的警官们绝非易与之辈,更重要的是,她绝不容自己的审美品位受到这个被地下掩体保护着的丑陋时代的任何践踏。
含有这种想法的人绝不在少数,她扫了一眼周围其它的电力车上五彩斑斓的图腾,心中暗道。就如同这地下巷道中投射下的虚拟阳光一般,停泊场中喷涂着彩漆的电力车是人们对于美好生活的最后向往,也是对于那个一去不复返的地面时代无法停息的思念。
电力车在漆黑的轨道中飞驰时,她的思绪停留在了自己曾经亲历过的纪元,直到电力车险些脱离磁力轨道时她才惊醒,赶紧握紧了手柄。
小亮还在家等着——这样想着,她将电力车锁死在生活区停泊处的指定位上,加快了脚步。
星瓒的眼睛正在以人类难以想象的速度扫过一行行向上匀速滚动的代码。有了——她眼前一亮,按下终止键。笔记本电脑旁竖立着的那个孤零零的显示屏亮了起来,她口中轻轻嘀咕着几个复杂的单词,在弹出的银白色框体中键入几行字,用力按下“enter”键。
她在屏幕的反光中看到背后的人影,让椅子转了个圈,接过真原亮手中的马克杯,啜了一口杯中褐色的液体,轻轻吁了口气。
“enter键早晚会被姐姐你按坏的。”真原亮也喝着自己杯中的热巧克力,故意皱着眉说道。
“哎呀,”星瓒伸手圈住小亮的脖子,露出一丝坏笑,“那么你给我修不就行了吗?”
在弟弟小声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