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只怕他们待你不好,不若我买一包耗子药你吃了,我们一起上路吧。”晴秀转达了这句话,她倚着窗棂看着窗外的滂沱大雨,伸手接了点水,又将水甩落。
书店内少有活人来讲故事。
晴秀是受人之托,托她讲故事的人于四日前逝世,她从远方赶来,刚好遇见这场大雨。
“我婶婶和叔叔两人受父母之命,媒妁之约,结为连理,育有三儿一女,叔婶咽气时,我堂兄堂姐都守在他们的床头。”晴秀很是憔悴,婶婶离世,她忙前忙后,刚刚下葬就来找老板,实在累得慌。
“姐姐,坐啊。”弯弯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牛奶,给她抬了条凳子放在靠窗处。
“谢谢啊!”她摸摸弯弯的头,坐在凳子上。
“没关系。”弯弯礼貌的冲她笑笑,坐回古筝处。
晴秀来时,白桑正在给弯弯讲琴谱。
“那位小先生,你们继续吧,打扰了。”晴秀声音清脆,带着一丝川蜀地的麻辣味儿。只是连日的劳碌让她说话时带着一丝疲倦。
白桑摇摇头,道:“你请讲吧。”
“打扰了。”她喝了口牛奶,发现并没有腥味,就又喝了一口,接着道,“我叔叔比我婶婶先走六年,他的病来得急,患病才十天,就离开了。他走的前一天,拉着我婶婶的手,给她说:我死了,只怕他们待你不好,不若我买一包耗子药你吃了,我们一起上路吧。婶婶当时笑着打他,转过身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婶婶也舍不得叔叔。
“后来闲话的时候,婶婶给我妈妈讲过这件事,当时婶婶只说那个老不死的病糊涂了。
“妈说,你老汉儿要是那么对我说,我马上就去死。
“叔叔婶婶也好,我父母也好,他们没有大学问,连写自己的姓名都是歪歪扭扭的笔画拼凑出来的。
“婶婶托我来找你,也是说家里诸多兄妹,唯有我读书多一点。
“婶婶失去叔叔的六年,活得很像失鱼的水,可是啊,她不能不拖拖拉拉再活几年啊。她在人前是说,那老不死的还没看过这些新鲜玩意儿呢,我替他看看。人后却是擦着叔叔的遗像,有时一擦就是大半天。
“那天她拉着我的手,给我说她要走了,托我个事儿,倒是唬了我一跳。婶婶平时看着很精神的,可是那天晚上,她就跌了一跤,第二天早上就走了。
“说来也不怕你们笑,我在飞机上还在暗骂自己疯了,怎么就因为一个将死未死的老人的胡言乱语就过来了,万一那只是一个梦呢?我婶婶说,她也没有别的牵挂,只是觉得对不起叔叔,让他一个人早早的走了,也没个伴儿。头一天晚上,她做梦,梦见从来没有入过梦的叔叔了。
“叔叔站在一间店子门口,对婶婶招手,指着店门口垂着的牌子,一个劲儿笑。
“我不知道婶婶是怎么知道你这里的地址的,当时她给我说的时候,我还说她在开玩笑,叫她别说这样的话了,她还要活好多年,看好多新鲜玩意儿。
“可是婶婶拉着我的手,忽然就哭了,说她对不起叔叔,让他一个人离开,既然叔叔站在这里,又指着牌子,肯定想要牌子上的东西。她要我一定来看看。
“我只当她胡说呢,也没管她。晚上的时候在饭桌上,讲给我妈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隔壁三哥就来叫爸爸,说是婶婶跌了一跤,眼看着不行了,要爸爸去帮着张罗。妈妈也跟过去了。
“大概是那个时候,我对婶婶的那席话上了心,连忙看看有没有这个城市,又买了今早的飞机票,赶着过来了!
“老板,你这里的书是要一个故事来换,对吗?”晴秀讲完这些话,大概是还没有缓过来,又站起来,头探出窗户狠狠吸了几口湿冷的气息,“什么故事才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