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的距离再远一点、再远一点。终于,他的一只脚踏在了台阶上,母亲的手突然加力,口里开始不停地叮嘱:“明远,到了部队给家打个电话,好好干,别打架,天冷了记得自己加衣服……”听着母亲急促的叮嘱,张明远用力地咬着压根,他能做的就是不停的点头,“妈,你回去吧,回去吧,我会好好的。”
张明远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车窗外母亲那不舍的目光。他坐在了座椅上,车窗外挤满了送别的亲人,“妈,你回去吧,”张明远冲着母亲说道。母亲点着头用力地挤进人群,靠近车窗,张明远看着母亲每一个费力的动作,心如刀绞。母亲终于挤到了车窗旁,双手紧紧地把住窗框,“明远,记住妈的话,妈不在身边,凡事都要靠你自己……”
张明远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几乎都要跳出来,那是一种愧疚,一种无言的自责。往常面对母亲的唠叨,他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厌烦和抵触。而此时此刻,那每一次的抵触就像是一道道皮鞭,狠狠地抽打在自己的心头,他后悔自己对母亲的所作所为。面对母亲难舍的目光,想起母亲昨晚一夜未眠为自己收拾行囊,张明远终于意识到,母亲有多爱自己。
就在客车缓缓开动的时候,“妈,你回去吧,我一定好好的,”张明远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他暮然站起身,母亲的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妈,你回去吧,我走了!”人武部的干部阻拦着送行的人群,客车渐渐加速,母亲就在人群里紧跟着车子,呼喊声四起。张明远扭着头冲着母亲使劲地挥手,他看到母亲擦着眼泪小跑着也在冲自己挥手,嘴里还不停地喊着什么,可张明远一句都听不到了,母亲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之中。
可张明远并没有坐下,他在人群里使劲地搜寻着一个身影,父亲,父亲在哪儿?!就在车子转出人武部大院的时候,在门口路旁的台阶上,张明远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父亲站得笔直,当大巴车经过他面前的时候,父亲突然做出了一个连张明远都是第一次看到的动作,一个标准的军礼。张明远清晰地看到,父亲的眉头微皱,目光坚毅,身型挺拔。作为一名曾经的军人,父亲并不是来送别儿子的,而是来送别一车战友的,那标准的军礼一如当年的战争岁月里,送别即将踏上火线的将士。这一幕,让张明远的心里感到了震撼,父亲,竟然是用这种军人独有的方式在送别自己。张明远禁不住也站直身子,冲着父亲敬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军礼!
父亲的身影渐渐远去,父亲的形象定格在那个军礼。当张明远慢慢放下右手,把目光收回的时候,他看到了令他惊异的一幕,大巴车里随行的三名接兵军官整齐地站在过道的空隙里,仍旧冲着父亲所站的方向敬着礼。
“礼毕,”随着一名军官低声口令,三人同时放臂。那名发出口令的军官随后笑眯眯地看着张明远,“那是你父亲?”张明远点点头,同时留意了一下他的肩章,上尉。
“他应该是一名优秀的军人,”上尉继续说道,“他应该打过仗。”
张明远警觉地打量着他,“你怎么知道?”
上尉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儿,感觉到的。”
感觉,跟父亲相处了十八年,自己从未感觉到。不过眼前的这名上尉,倒是给张明远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你是?”当张明远试图继续和他攀谈的时候,上尉站起身,并没有回答张明远的疑问,而是径直走向车的前部,他的举动引来了全车新兵的目光。
一个干脆利落的转身,随即一个飒爽的军礼,“各位战友大家好,很荣幸与各位同行,我是接兵连的负责人,我的名字张海峰,”他有意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里闪现出一丝调侃的意味,这让张明远大感熟悉,“呵呵,你们可以叫我张连长,或老张,”车厢里传出几声笑声,刚才人武部里送别的忧伤氛围被冲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