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就是大行皇后的册谥之礼,是以并无常朝,一大早英国公张惟贤便与方从哲坐镇礼部主祭,同一时间北京城中还有四处祭坛,泰宁侯陈 良弼祭告南郊,恭顺侯吴汝胤祭告北郊,驸马万炜祭告太庙,遂安伯陈炜祭告社稷。
此时天气已经极热,一套仪式下来,方从哲也有些吃不住暑气,坐在堂上休息,然而他还是要强打精神入宫。
方阁老先到的仁德门外问安,等候片刻之后便被一名内官召入了弘德殿中。
方一入殿便觉一阵清凉,殿中四角如今都摆了装着冰块的铜盘。
朱翊钧正侧身卧在御榻上闭目养神,这数月的焦虑加上旧病已经彻底击垮了这位五十八岁的大明天子。一架据说产自南洋澳宋的手摇式扇风机正在不停将凉气送向皇帝,但朱翊钧的额头上依然渗出了密密一层细汗,看起来已经有些变形的右足让他颇为痛苦。朱翊钧卧向东侧,方从哲按照礼仪西向行了四拜才跪下禀道:“今日皇后大礼已毕,圣心哀悼之余,伏望皇上宽慰圣怀善加调摄,以慰中外臣民之望。”
言必方从哲再对着御榻上的皇帝叩了一首,眼中含着老泪,也不知是真为了皇帝如今的病容还是对风雨飘摇的大明感到疲累。这几个月来为了操持大行皇后的丧礼,内阁就只有他一人支撑,实在是难以应付。
“朕知道了,如今国家多事,先生还要尽心辅理国政才是。”这话说得气若游丝,从皇帝口中出来却如使了极大的气力。
方从哲大感惶恐,忙道:“臣蒙皇上厚恩,倘可图报敢不尽力。”
“你的来意朕也知道,朕这病看来是不成了,你等好歹辅佐太子将这国家维持下去。”
“皇上一身百神呵护,但加意调理自然万安。”似乎是在犹豫着措辞,方从哲想了想又道:“如今辽东虏情紧急,阁中却只有老臣一人且十分病困,实难以再支持,还望皇上将已点诸臣即赐简用以应时艰。”
因为皇帝的病情,朝廷官员的任命被耽搁的不少,其中也包括辽东。在方从哲看来,这一条也是辽东局势不稳的原因之一,是以今日特意催促希望早将辽东诸道及监军的任命发下,名正言顺才好让人做事。
方阁老一边说话,贴身内侍便在皇帝耳边复述一遍,朱翊钧的耳鸣这几日益发严重了,等听完了东阁大学士的抱怨皇帝才如在解释般幽幽道:“辽东的事只因文武不和,以致如此。阁臣上的题本实早已批了,只因朕寿节文书多不知安在何处,待司礼监查出了即刻发下。”
说完这些朱翊钧又像是要安抚方从哲的情绪,道:“熊廷弼先前上疏议及军饷不足,你就着户部再调拨三十万两给他吧,若是户部银子不足便从内帑中挪借些去。”
听到这句方阁老的脸上才好看了些,不过他也明白,朱翊钧有此态度还是因为前不久传到京城的奴酋招降榜文,其中有以宋家亡国诟辱之事侮及君父,这也算是在皇帝病情上施以的沉重一击。
说完了熊廷弼的事情,朱翊钧忽然调转话头,将话题扯到了徐光启身上,“前日见练臣(注:徐光启此时官职为管练兵少詹事兼御史)上疏言天津新军编练之事,语多艰难,练臣一片公忠体国,练兵的事情诸先生还要帮衬着他。”
帮衬?还帮衬得不够么?皇帝的意思显然是看何处再给些银子,原本徐光启就说练兵的银子是由他自行筹措,而且户部为此还专门在盐场给划拨了土地建设军营,还要怎么帮衬?徐光启在奏疏中说希望兵部拨给战车火炮操演,可你这新军都练了快一年了却不上阵,辽东前线的军械都还不够哪里还来让你添乱?只是这心思不好表露出来,想到这里,方从哲乃道:“徐子先早前的疏请已下部议,不过去年他曾言要以新军先赴贵州历练,当时便选去了六百余精锐,听闻在贵州颇为建功,以臣愚见倒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