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芸终究还是没能走成。
如果再给苏芸一次机会,她绝对会选择同意谢沈安让一队人护送的安排。可她那时又怎么会想到,先是喜儿因李明邺的事掉头离开,再然后她还倒霉地碰上了之前被冲散的斛宇律手下的一小股人马?
她就那么不凑巧地掉进了斛宇人设下的陷阱里,然后二话不说被当做当地流民捆了起来要她带路。这小股迷路且作流民打扮的人马仍是有十数人,苏芸又被绑缚着手脚,没把握硬拼脱身,于是也只能认栽半真半假地带起路来。
事实上苏芸对这北疆地界一点也不熟,她知道的只有从此地到北郡城的路。可她又不能真把人带到淮州城去,恐怕隔着老远被斛宇人看到城楼时,她就会被愤怒的斛宇人给一刀劈成两半。
她记得斛宇律的驻地似是在北郡城西北方,所以她把人往北郡城的东面带。在路途中的时间越长,她就越能有机会脱身。可她这如意算盘,算是被霉运打破了。不过三五日,这小队人马就遇上了斛宇刓的军队,然后她被果断丢进了军营里成了一名外来杂役。
很快苏芸就发现这支斛宇军里的氛围很奇怪,即便是战败,也不该如此死气沉沉。军中伤兵实在太多,苏芸没几天就被拉去给根本忙不过来的军医帮忙。再过了几天,连军医也不见了踪影,伤兵营里每日转着的竟好像只剩了她一人。
而她也算成长迅速,原本见着残肢断臂和那些血肉翻飞的伤口,还总是忍不住煞白了脸色背过身去干呕。如今,她倒能面不改色地给这些伤兵换药包扎了。事实上也并不是她想久留,只是这里明明士气颓丧,可营地守卫却十分严密,她几个晚上想逃走都硬生生被挡了回来。
不能脱身,苏芸只能利用如今的境况在斛宇军内部打探有关军情的消息。在得知斛宇刓早就带人撤到了更后方的时候,苏芸开始明白这位下令强攻淮州城的大王子目的似乎就是将这支军队折在这北郡城下。而原因也很快被苏芸找了出来——这支军队,原是二王子斛宇律的心腹兵力之一,只是在月余前被斛宇的王划给了斛宇刓。
即使到了如今,苏芸仍能从士兵们谈起斛宇律时的口吻中听出他们对这位二王子的忠心。而于斛宇刓来说,既然这支军队无法收服,那最好的方法无疑就是毁掉。王位之争,自古以来都可称残酷,牺牲一支军队对那些谋权位者来说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在与大歧开战之时就如此内耗,倒是连苏芸这个外人都看得唏嘘不已。
斛宇刓与斛宇律的王位继承之争,在斛宇刓未到这战场之前,对大歧来说事实上并无太大影响。可如今,既然斛宇刓已经搅合进来,这二人的关系就可成为尽早结束战争的契机。只是,也不知谢沈安可否察觉到这支军队在两人争斗中所处的位置。说起来,谢沈安是否以为她仍在归京的途中?再有两日就是约定联系的日子,若是没有她的消息,谢沈安又会不会查到她在这被舍弃的斛宇军营里?
在寂静的军营一角,苏芸靠在一处木桩上凝望着头顶那轮皎洁的皓月,心中还在暗自核对着巡逻士兵的人数和换防时间。苏芸只希望,自己能尽快逃出去而不是在日后哪一日成为谢沈安的累赘。
苏芸这人,最怕的就是拖累他人。这种心情该是从她能记事的时候就有了,她的母亲因为生下她而元气亏损身体虚弱,没几个月就香消玉殒在病榻上。苏芸那时还小,但更大一些后,就明白了为何在大姐面前慈祥和蔼的父亲却与她并不怎么亲近。
即使尚书大人从没明说过,苏芸也明白那种疏离来自于她的出生却夺走了备受宠爱的母亲的性命。然而她的出生不是她可以选择的东西,在明白了这一点后,苏芸不再为此自寻烦恼。与父亲不亲厚,于是她转而从嬷嬷们口中拼凑出母亲的样子:嬷嬷们说二夫人喜爱下厨,虽然做出来的菜大多让人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