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王宗景御剑穿空,跃过原野,来到了距离青云门百里之外的孙家庄外,落到了那个埋着孙老头一家三口人的小山上。
许久未来,坟茔上已是野草丛生,明阳道人将手中竹篮jiāo给王宗景,然后便站在一旁不再言语,只是安静地看着远方那片山脚下的村庄。王宗景提着竹篮,站在几乎湮没于杂草丛生的小小坟茔前,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沉默良久。
当日匆忙,连坟头也做得粗糙无比,或许每个人死去之后,都只剩下一黄土罢了,只是看到这杂草丛生的景象,仍是不由得让人心中生出几分凄凉。他放下竹篮,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开始拔出野草。
草根脱土而出,一根根被拔起,鼓起的坟头渐渐露了出来,忙活了大半个时辰,王宗景才将这周围清理干净,然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将那只竹篮随意地放在连墓碑都不见的坟茔前,又从里面取出了纸钱香烛,在坟茔前缓缓烧了。火光照亮他的脸庞,他安静地看着最后一缕火焰熄灭之后,才慢慢站起身子,返身走到了一直站在一旁的明阳道人身边,跟他一起眺望了一眼山下的村庄。
随后,他忽然笑了一声。
明阳道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衣襟上还有刚才清理坟头所沾染上的土渍,但王宗景却笑得很开朗的样子,忍不住便问道:“你笑什么?”
王宗景慢慢从怀中拿出那把看上去有些奇怪但显然不能算是神兵利器的苍白骨剑,手指在剑身上轻轻滑过,笑了笑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几个月前你在那大门前拦住我不让我杀人,几个月后同样一个地方,同样的你,却是带着我来杀同一个人。”他笑着转头向明阳道人看去,眼中有些奇怪的情绪,道:“你说好笑不好笑?”
明阳道人的目光在他手中那柄苍白骨剑上停留了片刻,随后落在他的脸上,淡淡地道:“不好笑。”
王宗景怔了一下,随即默然,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地道:“是啊,其实一点也不好笑。”明阳道人沉默了一下,轻声问道:“你准备现在就去杀那孙积善吗?”
王宗景摇了摇头,道:“不,等到天黑吧,天色黑了,我把握大些。”他转头看了明阳道人,道:“萧zhēn rén对我说过,做事情一定要明白两个字,一是要忍,二是能等。”
他的目光慢慢地飘向山下那宁静的村子,静静地道:“我想,我可以等的。”不过,说到这,他带了几分歉意看向明阳道人,道:“只是也要麻烦前辈你陪我一起等了。”
明阳道人听着他的,面色一直肃然,此刻缓缓摇了摇头,道:“无妨,你能等下去,我便陪你就是了。”
王宗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干脆就坐在这小山坡上,仰首躺下,开始闭目养神了,明阳道人也是默默地走到一旁,坐了下来,不时回头看那安静的少年一眼,眼神中偶尔会闪过复杂难明的神色。
从下午,到晚上。
从日头西沉,到星光闪烁,
这中间有多少云朵飘过,有多少风儿吹过。
明阳道人安静地坐在这山坡上,靠着一颗歪脖子老松,静静地看日落星起,看云走云散,任凭吹在面上的暖风,慢慢变成了清冷的晚风。他忽然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了人生一幕大戏,开场、唱响、高潮、落幕。
他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他看着那少年也安静地躺着,等着天黑。天色黑了,他仍躺着,静静地等待。等待万籁俱寂,等到万家灯火,然后站起,下山。
天色很黑,他没入了那片黑暗中。
不知为何,他心中忽有慈悲之意,恨不得那少年即刻回返,随他回山。
那一条光明大道,就在身后,他站在路上,如看水中人,只是那水中沉浮人儿,却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