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
厚重的帘子挂了起来,隔去外边的寒气;屋里暖融融的,穿着单衣也不会觉得冷。狐之琬掀起帘子进门,迎面扑来的热气融化了斗篷上堆积的雪花,侍女们迎上来,替他除去斗篷及外衫。
他抬起眼望向里间,穿着绿色薄衫的少女正兴致勃勃地同一干侍女打麻将,丝毫没注意到他回来了;侍女们也很是专心,同样没注意主人正在外面。
数月前令他烦不胜烦的纠缠已许久未见了。起初她还在门前等着他,见他到家了才安心;继而只呆在自己房间里,见到他才打招呼;到现在不仅看不见他,连招呼也不打。
夜里也不缠着要他在房里□□了,狐之琬才刚刚习惯了每天都有人祝他好梦,又得去习惯没人祝福的日子。
没良心的小东西,看着千花,他便觉得意难平。用得着他的时候,比谁都殷勤;用不着他了,比谁都躲得远。莫非这就是天真无邪?
狐之琬自己没有天真无邪过,一时难以判定。
千花面前堆了许多钱,狐之琬觉得惊讶得很——这个傻娃娃莫不是天赋全在麻将上了?他好奇地在千花身后看了一会儿,面上的好奇渐渐变成了无话可说的神色。
“这么烂的手气和牌技也能想到办法让她赢,看来我得给你们加月银了。”狐之琬毫不客气地戳穿了侍女们让她的真相。
“狐常侍”三个陪打牌的侍女忙不迭地起身向他行礼,难掩面上心虚之色。
“我牌技才不烂”千花在人群后小声地嘀咕。
“是么?”狐之琬挑眉:“换个人下来。”
不多时,千花面前的钱就尽数堆到了狐之琬面前。千花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后面几盘却又赢了一些回来。
她一边开开心心地把狐之琬的钱往自己面前抱,一面得意地奚落他:“不晓得刚才谁说我牌技烂。”
她现在不光是不缠着他了,胆子也练大了,敢嘲讽他了。
狐之琬抿了一口茶,淡淡道:“怪道她们都让着你,同你玩牌,让你赢比赢你有意思多了。”
“哼,输不起。”千花咕哝道。
狐之琬眯了眯眼,勾起唇角:“不错,我确实不大输得起。”他放下茶杯,推了推牌:“再来。”
两个时辰以后。
“之琬哥哥,今天不早了,剩下的我明天写好不好”千花可怜巴巴地望着狐之琬。她手中捏着一杆笔,笔下是厚厚的白纸,一边的矮几上还堆了好厚一叠写满字的纸张,纸上写满一句话:孟千花是猪。
她输得太惨,到最后狐之琬不要钱了,只要她写这句话。千花总共输了一千份,这还是狐之琬手下留情。
这么蠢的事,千花当然是不愿意的,她先是撒娇,后来是哭。可狐之琬一边看着她哭,一边把沾了墨的笔塞她手里,握着她的手写,总之无论如何就是不肯放过她。千花没办法了,只好一边抹眼泪一边写。写了不到几十份,她就写累了。
而且关键是这事实在是太蠢了。于是她又撒娇,想让狐之琬今晚先放过她。
狐之琬笑眯眯的挥退了侍女,对她道:“既然这么晚了,那你就明天再写吧。不过我这儿可是算利息的,到明天要多加五百份,写不完留到后天,再加五百份。”
千花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吓得又哭了。
狐之琬真是蔫坏!
她再也不提明天再写这一茬了,奋笔疾书。
狐之琬为防侍女帮她作弊,并没有要挪身回房的意思——明日休沐,他耗得起。
千花恨他恨得牙痒痒。
狐之琬其实并没有撑很久,他看了没一会儿就靠在软榻上睡着了。半夜醒来,千花正趴在纸堆上睡觉,脸上还印了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