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花既然醒了,自然要请大夫过来诊一诊脉,孟随来时已遣了人去请太医和阿爹孟纶,他将千花安置在床上不久,他们也到了。
孟纶四十出头,面容与孟随有七成相似,只是更成熟些,脸更瘦削一些,有一双和孟随一样温柔的眼睛。千花母亲去得早,孟纶怕继母苛待千花,并没有续弦。家中若无女人,通常家事会一团乱,所幸府上管事忠心得力,孟纶自己也时时看顾着,孟府在没有女主人的情况下,仍然井井有条。
孟纶很宠溺这个女儿,但他并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或者说他一向寡言少语,便是面对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也极少与他们长谈。
作为一个父亲,他只擅长对孩子们有求必应。以他的教导方式,孟随与千花没有长成京城双煞,必是祖坟冒青烟。
“女郎再卧床休息五日,每日只要记得按时吃药,便可好全了。”李太医进来时神情凝重,为千花把过脉后明显松了一口气,显然她昏迷这些日子,他也被折腾得不轻。他嘱咐孟氏父子:“这几日小娘子喝过药后会容易犯困,若是困了便好好歇着,有助早日痊愈。”
“有劳李太医了。”孟纶向太医致谢后,对儿子说道:“为父送送李太医,你照顾好你妹妹。”
孟随应下,送父亲与李太医到门口后即返回屋内。
仆从们早拿了药单去取药熬着,孟随亲自盯着人煎了药,端给千花。
千花喝药一向很乖,再苦的药也不吵闹,蹙着眉一口气喝完。孟随一见碗空了,便立即递上梅干,好叫她去去嘴里的苦味。
千花喝过药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精神奕奕,一点也不像会犯困的样子,拉着孟随继续和她说话。
“千花,你为何突然喜欢丰界玉了?”孟随问她:“你以前不是不喜他么?”
丰界玉便是那位“丰家阿兄”,年岁与孟随相近,也是位世族公子。他与许多世族子弟一般,在朝中领了个虚职,其实每天只与其他世族子弟一道四处游冶,饮酒作乐。
因着两家就住在隔壁,丰界玉与孟随时有来往,与千花也十分熟悉。每回丰界玉过来,几乎无一不是拐孟随出门喝酒游玩;可他喜欢去的地方多半不适合小姑娘,而且孟随与他出门,时常一去就是一天,是以很黏阿兄的千花对他向来只有满心的敌意。
千花还在努力适应自己的重生以及过小的年纪,突地被孟随问了这样一个问题,黑白分明的眼瞳立时转向他,琢磨着该怎样回答。
她已经不记得心仪丰界玉这件事了。她自己也很奇怪,十一岁的她根本不懂得男女情爱,怎么会为了丰界玉做这种傻事呢?
丰界玉无论长相还是品行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更何况他时不时就跑到家里来拐走阿兄,还不带她玩,她最讨厌他了。
她居然傻到为他淋了一整夜的雨,还险些丧命。
“我忘了。”她半张脸缩进被子里,心虚地说。
阿兄肯定不会相信,这件事情发生才几天,怎么会就忘了?
可她是真的忘了,过了那么多年,她连丰界玉长得怎样也不记得了。
“不想告诉阿兄?”孟随果然不信,右手捂在心口,做出黯然神伤的样子:“阿兄不值得你信任么?”
“不是的!我最信阿兄了!可是我现在脑中好像都是那种一大片一大片的软软的糖,什么也想不起来。”千花连忙辩解,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忍叫阿兄伤心。“等我好全了,应该就能想起来了。”她郑重其事地承诺。
孟随方才紧皱在一起的眉松开了,眼眸半阖露出笑意,唇角也微微上扬:“那好,等你好全了,再告诉阿兄吧。”
在他看来,千花不过是害羞,不好意思告诉他。
千花也将脸从被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