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腔子是恻隐。♀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你就知道了。”而我则:“满腔子是厚黑。”要我讲,不知从何处讲起,只好随缘说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口中如何说,笔下就如何写。或谈古事,或谈时局,或谈学术,或追述生平琐事,高兴时就写,不高兴就不写。或长长地写一篇,或短短地写几句,或概括地说,或具体地说,总是随其兴之所至,不受任何拘束,才能把我整个思想写得出来。
我们用厚黑史观去看社会,社会就成为透明体,既把社会真相看出,就可想出改良社会的办法。我对于经济c政治c外交,与夫学制等,都有一种主张,而此种主张,皆基于我所谓厚黑哲理。我这个丛话,可说是拉杂极了,仿佛是一个大山,满山的昆虫鸟兽c草木土石等,是极不规则的。惟其不规则,才是天然的状态。如果把他整理得厘然秩序,极有规则,就成为公园的形式,好固然是好,然而掺加了人工,非复此山的本来面目。我把我胸中的见解,好好歹歹,和盘托出,使山的全体表现,有志斯道者,加以整理,不足者补充之,冗芜者删削之,错误者改正之。开辟成公园也好,在山上采取木石,另建一个房子也好,抑或捉几个雀儿,采些花草,拿回家中赏玩也好。如能大规模的开采矿物则更好。再不然,在山上挖点药去医病,捡点牛犬粪去肥田,也未尝不好。♀我发明厚黑学,犹如瓦特发明蒸汽机,后人拿去纺纱织布也好,行驶轮船c火车也好,开办任何工业都好。我讲的厚黑哲理,无施不可,深者见深,浅者见浅。有能得我之一体,引而伸之,就可独成一派。孔教分许多派,佛教分许多派,将来我这厚黑教,也要分许多派。
写文字,全是兴趣,兴趣来了,如兔起鹃落,稍纵即逝。我写文字的时候,引用某事或某种学说,而案头适无此书,就用苏东城“想当然耳”的办法,依稀恍惚地写去,以免打断兴趣。写此类文字与讲考据不同,乃是心中有一种见解,凭空白地,无从说起,只好借点事物来说,引用某事某说,犹如使用家伙一般,把别人的偶尔借来用用,若无典故可用,就杜撰一个来用,也无不可。
庄子寓言,是他胸中有一种见解,特借鲲鹏野马c渔父盗跖以写之,只求将胸中所见达出。至鲲鹏野马,果否有此物,渔父盗跖,是否有此人,皆非所问。胸中所见者,主人也。鲲鹏野马,渔父盗跖,皆寓舍也。孟子曰:“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意,以意逆志,是为得之。”读诗当如是,读庄子当如是,读厚黑学也当如是。
昔人谓:“文王周公,繁易,彖辞爻辞,取其象,亦偶触其机,假令易,而为之,其机之所触少变,则其辞之取象亦少异矣。”达哉所言!战国策士,如苏秦诸人,平日把人情世故揣摩纯熟,其游说人主也,随便引一故事,或设一个比喻,妙趣横生,头头是道,其途径与庄之寓言,易之取象无异。宋儒初读儒书,继则出入佛老,精研有得,自己的思想已经成了一个系统,然后退而注孔子之书,借以明其胸中之理,于是孔门诸书,皆成为宋儒之鲲鹏野马,渔父盗跖。而清代考据家,乃据训诂本义,字字讥弹之,其解释字义固是,而宋儒所说之道理,也未尝不是。九方皋相马,在牝牡骊黄之外。知此义者,始可以读朱子之《四书集注》。无如毛西河诸人不悟,刺刺不休。嗟乎!厚黑界中,九方皋何其少,而毛西河诸人何其多也!
研究宋学者,离不得宋儒语录。然语录出自门人所记,有许多靠不住,前人已言之。明朝王学,号称极盛,然阳明手著之书无多,欲求王氏之学,只有求之传习录及龙溪诸子所记,而天泉证道一席话,为王门极大争点。我尝说“四有四无”之语,假使阳明能够亲手写出,岂不少去许多纠葛。大学“格物致知”四字,解释者有几十种说法。假使曾子当日记孔子之言,于此四字下加一二句解释,不但这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