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天下夺去了。赵匡胤佐周世宗破汉破唐,嗣君之力,制他不住,也把周之天下夺去了。这就是刘邦不杀韩彭诸人的反面文字。
光武平定天下之后,邓禹c耿弇诸人,把兵权交出,闭门读书,这是看清了光武的路线,自己先行走开。宋太祖杯酒释兵权,这是把自己要走的路线明白说出,叫他们自家让开,究其实,汉光武c宋太祖的心理,与汉高祖的心理是一样,我们不能说汉高祖性情残忍,也不能说汉光武c宋太祖度量宽宏,只能说是一种力学公例。
岳飞想把中原挽之使南,秦桧想把中原推之使北,岳飞想把徽钦挽之使南,高宗想把徽钦推之使北,高宗与秦桧,成了方向相同之合力线,其方向恰与岳飞相反,岳飞一人之力,不敌高宗c秦桧之合力,故三字冤成,岳飞不得不死。
历史上凡有阻碍路线的人,无不遭祸。刘先帝杀张裕,诸葛亮请其罪,先帝曰:“芳兰生门,不得不锄。”芳兰何罪?罪在生非其地。赵太祖伐江南,徐铉乞缓师,太祖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酣睡何罪?罪在睡非其地。古来还有件奇事:狂裔华士c昆弟二人,上不臣天下,下不友诸侯,耕田而食,凿井而饮,这明明是空谷幽兰,酣睡自家榻上,宜乎可以免祸了;太公至营丘,首先诛之,这是甚么道理呢?因为太公在那个时候,挟爵禄以驱遣豪杰,偏偏有两个不受爵禄的,横亘前面,这仍是阻了路线,如何容他得过?太公是圣人,狂裔华士是高士,高士阻了路线,圣人也容他不过,这可说是普通公例了。
逢蒙杀羿,是先生阻了学生之路;吴起杀妻,是妻子阻了丈夫之路;高祖分羹,是父亲阻了儿子之路;乐羊子食羹,是儿子阻了父亲之路;周公诛管蔡,唐太宗诛建成c元吉,是兄阻弟之路c弟阻兄之路。可见力线冲突了,就是父子兄弟夫妇,都不能幸免的。王猛明白这个道理,见了桓温,改仕苻秦;殷浩不然,即遭失败。范蠡明白这个道理,破了吴国,泛舟五湖;文种不然,即被诛戮。此外如韩非囚秦,子胥伏剑,嵇康见诛,阮籍免祸,我们试把韩非诸人的事实言论考一下,又把杀韩非的李斯,杀子胥的夫差,和容忍阮籍c诛戮嵇康的司马昭各人心中注意之点寻出,考他路线之经过,即知道:或冲突,或不冲突,都有一定的公例存乎其间。
王安石说:“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道理本是对的,但他在当日,因这三句话,得了重谤,我们今日读了,也觉得他盛气凌人,心中有点不舒服,假使我们生在当日,未必不与他冲突。陈宏谋说:“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这三句话的意义,本是与王安石一样,而我们读了,就觉得这个人和蔼可亲。这是甚么道理呢?因为王安石仿佛是横亘在路上,凡有“天变”c“人言”c“祖宗”从路上经过,都被他拒绝转去。陈宏谋是把“己”字c“人”字c“数”字,列为三根平行线,彼此不相冲突。我们听了王安石的话,不知不觉,置身“人言不足恤”那个人字中,听了陈宏谋的话,不知不觉,置身“毁誉听之于人”那个人字中,我们心中的力线,也是喜欢他人相让,不喜欢他人阻拦,所以不知不觉,对于王陈二人的感情就不同了。我们如果悟得此理,应事接物,有无限受用。
力学中有偶力一种,也值得研究。宋朝王安石维新,排斥旧党,司马光守旧,排斥新党,两党主张相反,其力又复相等。自力学言之:“两力线平行,强度相等,方向相反,是为偶力作用。”磨子之旋转不已,即是此种力之表现。宋自神宗以来,新旧两党,迭掌政权,相争至数十年之久,宋室政局遂如磨子一般,旋转不已,致令金人侵入,酿成南渡之祸。我国辛亥而后,各党各派,抗不相下,其力又不足相胜,成了偶力作用,政局也如磨子般旋转,日本即乘之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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