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的旨意不啻一道春雷,在长安城的顶空上轰然炸响,不消一顿饭的功夫,长安城中上至权贵梦门阀,下至贩夫走卒,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时间,对于这个消息的热情压倒了人日里所有的庆祝活动,街角巷边,椒阁绣户,无不漫布着喁喁私语之声。
有人说,杨家世代公卿,德高望重,杨太傅又忠心耿耿,在夺嫡之事上立了大功,皇帝知恩图报,故而选了杨家二小姐为妻。又有人说,世代公卿,忠心耿耿的也并非杨家一门,选了杨二小姐,还是因为她既美貌动人,又温柔贤淑,本就是母仪天下的不二人选。然而不论怎么说,杨家二小姐的好福气,是人人都啧啧称羡的。
杨家一时间宾客盈门,非但交好的亲友,便是那平素不甚往来的人家,都纷纷备礼来贺。然而在这一片道喜声中,又有谁解杨如瑾心中的痛苦?
杨如瑾人如其名,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皇帝以美玉琢人胜,以凤凰为装饰,原是用足了心思的。可是如今,这美玉人胜被随意搁在妆台上,躺在杨如瑾的手心中的却是另外一个极普通的金箔人胜。那人胜还是一般的眉眼弯弯,笑意盈盈,一副无忧无虑之态。如瑾就这样看着,看着,唇角带笑,与那人胜交相辉映。良久,一滴水珠落了下来,吧嗒一声,正砸在那美人脸上,如瑾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知道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谁怜小儿女,情愁泪阑干?
可是她除了流泪,并没有其他选择,甚至这泪水也是她最后的奢侈,自今日而后,她只能带着那张名为微笑的面具,活在别人的目光里。
门外仆妇的催促之声越来越急,她忙取了那那凤凰人胜,端正插在自己的发髻上。那还保留着她掌心温度的金箔人胜被深深地锁在了妆奁的暗格里,一同锁住的还有她未曾盛开便即枯萎的爱情。
命运从来不曾攥在她自己手里,她一早便知道,可是她却还抱有期待,期待能像她的大姐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生生世世不相负。
她痛苦如斯,却又清醒如斯。如瑾狠狠拭去了眼泪,将泪痕用厚厚的脂粉掩盖住,对着菱花镜细细端详自己一番,美人如玉,凤钗华贵,那一枚莹润的东珠在镜中熠熠生辉。
她是谁?是皇帝亲自择定的妻子,是未来的皇后,是这天下的女主人。然而她知道,在她的内心深处,宁愿做他口中的瑾妹妹。
门扉响动,是如芸闯了进来,她笑拉着姐姐道,“还不出去,大家都等着给你贺喜呢。”
然后她便看清了姐姐的脸,那是一张微笑着的美丽的脸,可是眼睛里却殊无笑意,是一种混杂着绝望、不甘,却又不得不屈服的眼神。
如芸愣了愣,问道,“二姐,你怎么了,不开心么?”
如瑾摇了摇头,疲惫地道,“没有,我很开心......太开心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如芸却不相信,狐疑地看着她,“二姐,你是不是不愿进宫当皇后。”眼珠子一转,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和江家哥哥,莫不是......”
话未说话,如瑾一把捂住了妹妹的嘴。她不能再听到他的名字,不能听到任何人提起他,她怕自己又忍不住哭出来。她对妹妹摇了摇头,轻声道,“过去的事了,千万莫要再提了。被人知道,对我,对杨家都是祸事。”
如芸是个聪明的女孩儿,此时还有什么不知,她看向姐姐的眼神里,有了几分怜意,“姐姐,你若是不愿,便去求了爷爷,让他劝陛下收回成命吧。陛下倚重爷爷,说不定......”
如瑾摇头,笑了笑,道,“傻妹妹,我几时说过不愿意了。我就要成为皇后了,杨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这是盼也盼不来的福分啊。”
如芸还要再说,如瑾却止住了她,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接受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