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形成了一片柔和的白光。我不知道哈里究竟在想什么,究竟想听我说什么。不过我这位养父直来直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跟他实话实说。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他是知道的,即使当时不知道,事后他也会发现。
“一年半了。”我说。
哈里点了点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问得好,14岁的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我只是……有点那个不由自主。”我告诉他。当时尽管我年纪很小,但是说话很圆滑。
“你听到某种声音了吗?”他很想听到我的回答。“一个东西或者一个人告诉你去干什么,而你又不得不服从?”
“呵,”14岁的我嘴皮子很利索,“不完全是这样。”
“告诉我。”哈里说。
哦,瞧那月亮,那又大又圆的月亮,更大了。我又抓了一把松针。只觉得脸上滚烫滚烫地,好像老爸要我给他讲梦遗的经过时的。是有点像“呵,我呀,这个,是感觉到了某种东西,”我说。“在我心里。瞅着我。大概吧。笑了?但并不是声音,只是”说到这儿,我做了一个小伙子惯有的耸肩动作,但哈里懂得这是什么意思。
“这种东西让你起了杀心。”
头顶的高空上一架巨型喷气式飞机缓缓地滑过。“不,呵,不是直接地使我起了那种念头,”我说。“只是让我觉得那是个好主意。”
“你想过要啥别的东西吗?比狗还大的东西?”
我想回答他,但喉咙给什么东西堵住了。我清了清嗓门,“想过。”我说。
“杀人吗?”
“没想具体哪一个人,爸。只是”我又耸了耸肩膀。
“你怎么就没想呢?”
“是这样我想你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你,还有妈。”
“就因为这个你才没动手吗?”
“我,呵我不想让你,呵,生我的气。呵……这个。为我感到失望。”
我偷偷地瞥了哈里一眼。只见他的眼睛睁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就因为这个你才带我出来旅行的吗,爸?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是呀,”哈里说。“我们得让你为今后的人生做好准备。”
为今后的人生做好准备,哦,是呀,这就是彻头彻尾的哈里式的人生观:在家里床要叠得像医院里的病床一样整齐,出门之前皮鞋要擦得锃亮。即使是在当时我也知道,如果自己的心里不时地隐藏着杀机,那么这迟早会妨碍我为今后的人生做好准备。
“怎么做?”我问他,而他长时间狠狠地盯着我,随后看到我在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便点了点头。
“好孩子,”他说。“是时候了。”可他并没有马上就说出来,而是过了很久才开口。我看着一条船从面前经过,船上亮着灯,大约离我们脚下的海滩有180米的样子。轰隆的马达声中夹杂着收音机里播放的古巴音乐。“是时候了,”哈里又说了一遍,看了我一眼,但随即把目光挪开了,掠过那堆熄灭的篝火,凝视着远方。“是这么回事,”他说,我毕恭毕敬地听着。哈里给你讲高档次的内容时就这副样子。比如他给我示范怎样掷曲线球,怎样击出一记左勾拳。“就这样。”他总是说,我便会学他的样子,按他说的去做。
“我老了,德克斯特。”他指望我会说他还没老,可我偏不肯说。于是他点点头。“我想,人老了对事物的认识也就不同了,”他说。“这不仅仅是人老了xìng情变得越来越温和,也不只是人年轻时看待事物黑白分明,而老了就是非不分了。我的确相信现在对事物的认识与以前大不一样了。比以前更准确了。”他看了看我,那是典型的哈里式的眼神,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坚毅和慈爱。
“那好啊。”我说。
“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