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贱货!指甲还挺锋利的,抓得老娘脸上生疼,要不是老娘心善,还得留在那里要些医药钱呢,呸!”
周天香从人群里挤出来,到了无人的角落还暗暗庆幸自己溜得快,等了一会儿还未听见王家人叫打叫骂的声音,方才安下心来,这下子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老娘又不是作贼的,老娘怕个球,等会儿就上他家去!”
她往家走,嘴上还骂骂咧咧地直嘟囔。
刚走到巷子口,她就听见自己屋里一阵噼里啪啦翻墙倒柜的声音,莫不是自家屋里进了贼?
屋里还有两个孩子呢!
周天香三步并作两步,拿起巷子谁家闲置的椅子腿,赶到自己屋前,大吼一声,举起椅子腿便冲进屋里,“兀那畜生养的,竟敢偷到老娘家里来了!看老娘不把你打的屁股开花!”
那蹲在地上正在翻东西的人转过头来,一张仿佛纵欲过度的脸,眼圈黑得像是用炭涂上去的那般,更恐怖的是那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好似怒火正燃在里边,又像是被泡在血水中没有活力而萎缩的鱼眼睛。
“砰——”周天香手上的椅子腿掉了下来。
她的双腿战战发抖,牙齿彼此打架,忍不住发出互相撞击的声音,从心底冒上来一股寒意,好像在她面前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从地底里跑上来追债的恶鬼。
她恨不得马上跑出去,可是她的目光投向躲在墙角,尽力里离自己父亲远一些的姐弟俩,忽生出一股奇异的勇气,让她在这样惶惶不安的情况下,即使嘴唇哆嗦着,还是憋出了句,“花无绛,你回来作甚?”
“钱呢?”
像是终于找到了目标,花无绛逼了过来,周天香几步退,直到抵到墙上无路可退。
这不是她的丈夫,这就是地狱来的恶鬼!
隔着男人的肩膀,周天香能够看到自己儿女蜷缩在一起,相互取暖似的,明娘子看到自家娘看过来的目光,突然像是知晓了些什么,她张了张嘴,却是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讲,只是用自己的手堵住宝哥儿的耳朵,让宝哥儿窝进自己怀里挡住他的视线。
“不要看,不要听……”
“我没有钱!花无绛,我们三娘俩在这屋里都要饿死了!你有没有良心,我们的钱都被你拿走了!”
“不要看,不要听……”
“贱货!快给我钱!我知道你一定藏了不少!”
便是一阵女人的尖叫,间或着头撞墙的闷声,明娘子闭上眼睛:“弟弟,我给你唱小曲儿……”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老娘就这一条命,有卵子就把老娘打死在这里!啊——要杀人了!来人啊!救命……”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1)
……
“花家郎君,你何故打自家妇人!莫再打了!要出人命了!”
却听慌乱的脚步声,或许是附近的妇人听见周天香的喊叫,怕打出了人命,便叫来自己的男人来扯架,虽是来得有点迟,但是好歹把花无绛拉扯出去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明娘子方才敢睁开眼,映入眼帘,满屋狼藉,箱子全部被翻开,木架、脸盆乱了一地,最为显眼的便是墙上那摊还在往下流的血迹,而被妇人们围起来的区域,母亲靠在墙角生死不明。
等周天香被人抬到床上后,明娘子才敢带着宝哥儿过来。
“真是,没见过对自己婆娘下手如此狠的男人,这真的往死命里打啊!”
“是啊,这以后可怎么过得下去啊……”
“这样的婆娘也是该打,你听说她干的缺德事了吗?听说王家因此现在闹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