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的芦苇菖蒲之属茂盛地生长着,叫人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只看见近处的静水微澜,和身侧并肩而行的人。天色已经开始暗了,这里头这么的静,叫人心里生了惶恐,唯一能抓住的,也只有身边的人,一起沿着一路的灯,朝外面的世界走去。
青罗的裙裾极长,绵延出数丈去,连离得最近的童嬷嬷、侍书与翠墨也只能远远跟着,几乎就是两人独行了。青罗只能听见身边男子的呼吸,觉得整个世界就只有自己和他两个人而已。他的手也很冷,动作虽然稳定却也僵硬,她心里苦笑,这一场世人祝福的婚姻,两个人原来都是如此不情不愿。只是,这条路这么长,身边只有这么一个人,不论好快甘苦,这一生也只能这么走下去了。她已经断绝了一切牵挂与不舍,对家族,对故土,对曾经爱过的人。这世间如今只有她自己一个,身边又注定了只有这一个人,即使这欢娱今夕里头本没有燕婉情意,也只能如此并肩而行了。
这情景瞧在苏衡的眼里却是另一番感受。往日只觉得一步一步将她送入这个牢笼是痛苦,如今瞧着她被另一个人带走,自己却无能为力,才知道是怎样的感受。如今,他连她的心都丢失了,更可笑的是,这全然是他自己带来的后果。他或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珍惜她,懂得她。他的一切不得已与不甘愿,或者都是自己的借口。自从想到欺骗与利用时,他就已经彻底失去她了。然而如今远远望着这貌似珠联璧合的一对,之间又有多少真心呢?欺骗、利用,只怕只会愈演愈烈。他捧着那一道赐婚的恩旨,心里却暗暗地下了决心。即使她再也不会原谅他,他也要完成父亲一生未完成的事业,收复西疆,彻底粉碎了她的牢笼,让她去任何地方,在山水间如飞翔的沙鸥。
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眼瞧着快到芦苇尽头,廊桥忽然转向一处高台,登临其上,脚下开阔许多,眼前亦是豁然开朗。青罗极目望去,之间东湖之上花船攒聚,燃起了无数红色灯烛。水上也放着无数盏芙蓉花灯,整个湖面熠熠生辉。
众人翘首已久,如今看见二人出现,突然静寂,转瞬就爆发出如潮的欢呼。上官怀慕顿下脚步,带着青罗便对众人深深一礼,更是引起欢声如潮。多年之后有人回忆起这一场婚礼,世子与世子妃婚礼上三拜之前的这一拜,仍被赞扬感叹不绝,当做世子爱民如子的明证。
青罗见四周众人拜服不已,心里却是暗笑,上官怀慕在西疆声名如此之盛,不可不谓是极有手腕的。他仿佛从不会浪费一丝表情,却总能在最重要的时刻叫人拜服其才,感怀其义,愿意生死相托。只是仿佛独独对自己,他像是吝啬于这样的表演,或者是因为彼此都知道求不来真心,也就无谓浪费热情,只有冷眼相对。
上官怀慕却不知青罗心里正转着这样的念头,只觉得这女子气度不凡也甚有胆识,倒是颇能配合自己。这些日子来西疆百姓对自己二人如斯推许,有一多半是她的功劳。只是这样的女人极有美貌又有智慧,若是有什么异心,不可不谓危险之至。心里忽然又冷了冷,也只是默默扶过青罗继续前行。
在众人的眼光里其实与在无人的芦苇荡中并没有什么不同,前行的道路仍然是一般无二。唯一的变化是,先时是以青罗的步子为主导,如今倒真的是他牵着自己往前了。她也不在多想,只沉默地在万人的欢呼里面跟着他往前。脚下的道路这么曲折复杂,高高低低,她只有望着地面,才能保自身无虞。至于身边的人是谁,其实又有什么分别呢?
桥的那一头,却也有人正在凝望这边的人,永靖王上官启在妻妾百官拥簇下,耳边的吉祥话儿并没有进了半分入耳。二十五年了,昔年膝下拿着弓箭不住求自己带着进山打猎的幼子已经长大,带着自己的新娘,走上了和自己一样的路。他闭起眼睛,那长桥尽头走来的仿佛是自己和芳宜,那些岁月慢慢地溜过他的心,带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