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尽已无擎雨盖,蜡卷仍是爱秋声”。可想主人是取了荷叶蕉叶这两色擎雨承露的盈盈翠盖取得阁名,如今虽不是深秋,到底是夜雨,也算应景。果然走到阁前,窗外植着数本芭蕉,应了这猜度。昔年元妃姐姐省亲,宝玉作了绿蜡春尤卷一句,此间主人倒是同样心思,只是这妙处都落到雨上,却更得情味了。
永靖王府的仆役做事倒极利落,一切安排的妥帖,青罗也就歇下了。青罗旧时的屋子外是梧桐,那梧桐雨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的韵味是听得惯了。只是梧桐雨的声音多是凄凉,这卧听雨打芭蕉,那音色倒是更空落些。
如今这样,就算是到了目的地了吗?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只有这雨声是熟悉的,一声一声的,和秋爽斋里的没有什么两样。像是无数个夜一样,她听着听着,就沉入了梦。只是这一夜梦境本来该是纷乱的,却竟然异常安稳。她在梦里,像是回到了几年前,初初搬到秋爽斋住的日子,在雨夜里点一盏灯,看几页诗,期待着一个冒雨来瞧她的姐妹。
第二日,侍书早早地进来伺候了青罗梳洗,天色却仍是蒙蒙未亮。昨儿歇得晚,也未曾细细打量这屋子,如今环顾一番,倒也清爽整洁,一应陈设都非凡品。青罗接过拧干的帕子,问道,“外头可还在下雨么?”侍书应道,早听说西疆多雨,果然是呢,这一夜淅淅沥沥总是未停。”说着把窗扇推开,四围的芭蕉盈盈,被一夜的雨洗的翠色喜人。青罗道,“左右无事,我们出去瞧瞧。”
一时出去,倒觉得此间真是个好地方。玲珑一座楼阁在水间孤岛之上,与世隔绝,所见只有深深浅浅的无边翠色。如今已是六月,满眼的亭亭翠盖中已经初露浅白深绯的花骨朵。到了七八月满湖花开,不知是什么盛况。只是想到深秋,该是如何凄凉呢?荷盖已凋,蕉叶已黄,只怕只有这耳畔绵绵不绝的巴山夜雨为伴了。
侍书服侍着青罗在水心竹亭上坐了,青罗仔细瞧昨日看见的那副字,却是女子手笔,字迹清秀,只是那笔力却是不弱,带着几分傲骨,也不知是哪位手笔了。青罗在此静坐良久,倒也不觉烦闷。一时翠墨走到近前来,却捧着好些书册,“姑娘你瞧,我在后头寻来的这些,怕你闷呢。”青罗笑着接过,“你倒是细心。”说着翻开来瞧,心里却是狐疑了,这些书不像是寻常藏书,多是闺怨诗词与佛经一类,且里头满满是女子手迹,写的都是些厌世自伤的句子,看笔迹与这楹联主人正是一人。这些书册也是积年之物了,虽是保存完好,那书页却都泛黄发脆了。里头有一页还夹着一枚缨络,是柳叶合心的花样,只是那颜色却已经淡了。不知这擎雨阁的主人是谁,留下这许多痕迹。瞧着屋舍,像是有些年头了,自己原以为独独辟出来一所小院,是为了待客方便,如今看来,倒像是多年未有人居住一般,处处留着前主人的痕迹。可瞧着却又不像荒弃多年,一应物件瞧着都是旧物,却一看即知养护得极好,毫无损毁。若说是虽是预备着待客,以王府之尊,随时更换也便是了,何必如此?更何况留下这许多主人旧物,更是奇怪。之前没能发觉,如今想想,连屋里的陈设都不像是寻常客房,处处散发的气韵都与这字迹主人如出一脉。
青罗心里甚是疑惑,却也不再多言,正欲让翠墨将这些书都放回原处,一转眼却好似看见前头荷花深处有一双眼睛在瞧着她一样,眼神幽深古怪,纵然青罗素日镇静,此时也是恐惧莫名,正欲开口惊呼,那双眼睛却又不见了。
青罗急唤侍书翠墨叫人去瞧前头有没有匿着什么人,自己忙忙地回到屋里头。仍是为那一眼惊惧非常。然而细细回想起来,那眼神里并没有杀气,倒像是,倒像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然而却又有一丝的厌憎,叫她心里困惑。
不一时侍书进来回道,“姑娘,那里头并没有藏着什么人,你是不是瞧花眼了?”青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