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的,一来命中良人已经注定,而来苏衡于自己,是兄长,更是将自己推入这命运的人。然而这一路行来,每常在山川壮阔花鸟秀美处都有他相伴,给她尽可能多的自由和快乐。自己小时,诸如西厢牡丹也皆偷偷读过,每读到那两情缱绻、才子佳人处也觉口角噙香,心驰神往,只是自幼家教甚严,觉得大大不该,也不敢深想,也就搁下了。如今这些句子每常浮到心尖上来,叫自己这一颗本来冷透了的心,泛起甜蜜与酸楚。却仍是不敢想,不能想,这儿女私情与家国天下,叫她如何自处?
探春心下纷乱,见苏衡已经走了许久,面上觉得略好些,便抬起头。说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话倒当真不假。清明已过,山溪对岸几树野桃花却仍然纷纷然开的明媚。探春心下忽而起了玩心,脱下丝履,赤足踏着溪水中的卵石往对岸走,欲折一枝赏玩。却不想这水中的卵石上长有青苔最是湿滑,走到水心,足下稳不住一滑,便要落到水里去。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十年前初相逢的情景,可不也是如此么?闭上眼睛,心里淡淡一喜,竟然毫无惧怕,只想着,他是会来救我的。
耳边忽而传来一声叱责,“如今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当心?”一睁眼竟然已经在对岸的花树下了。探春此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也丝毫不羞怯了,只笑道,“这真真儿和戏文里一样,我正想着你会来,你当真来了。”苏衡却怔住,往日里不管自己如何,探春总是刻意疏远,一口一声儿兄长,今日却如此,心里却漫过潮水一样的欢喜。想来是此间太像世外桃源,叫彼此都忘了身份。也罢也罢,自己一直盼望的,不正是这样的么?不是青罗,不是妹妹,不是王妃,而是探春,是十年前桃花下倔强的女孩子,是那个即使悲伤却也微笑的姑娘,是那个看见无限河山会欢喜雀跃的女子。
从再见到她的那一刻,瞧见她身上的那只粉蝶儿的荷包,他就认出来这是十年前那个不寻常的女孩。那时他已经十二岁,只觉得眼前那个女孩子神色倔强不服输的样子很是特别,与每日见得那些世家女子大大不同。为了自己一句话便要涉水,为了一枝桃花又喜笑颜开,明亮纯真不过。十年之后又见到她,背负了沉沉的使命,见了自己却仍然镇静从容,一身衣饰华贵,气度端然,虽是前一刻还在山石上郁郁露出小女儿情态,下一刻便是大家闺秀的模样,毫无破绽,叫他本就怜悯的心里更是痛惜。再至于往西这一路走来,她尽情享受与这自然、人间的亲近,每每笑得开怀,却在夜间独独对月时露出深深的忧思。不知何时开始,这个女子,不管是探春还是青罗,已经深深扎在他的心里。顶着兄妹的名义只能默默守护,给她自己能给的一切,然而私下里总是不愿喊她青罗,仿佛这名字,就了断了他们一生的缘分。相逢虽早,奈何造化弄人。如今在这世外桃源里,一天一地一世界,只有他们,连探春都解了防备露了真心。那欢喜克制不住的涌上来,再顾不得家国顾不得伦常,只想相守。只是那欢喜总带着伤心的味道,知道这快乐不过是昙花一刹那。
探春一言已出,自己却没能回过神来,却见苏衡的脸色大是不同,一贯淡然微笑的脸上洋溢着狂喜的神情,才惊觉自己的话大有语病,羞得便要背过身去。可苏衡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探春,探春,你莫要想的太多,你还有我。”探春怔怔抬头,看见这双坚定的眼睛,满满的都是坚持。探春从不知这情字,原来是丝毫由不得自己的,心里还不知如何,手便已经抓住他身上的那枚螭龙佩,“你——”苏衡折过一枝开的正好的桃花递与她,“探春,叫我子平。”探春接过桃花,“子平?”声音却是困惑而不安,然而在那眼神里却像是得到了什么肯定,虽然不晓得这肯定是什么,也不能想这情背后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只觉得这两字咀嚼起来暖人肺腑,又像是带着什么巨大的诱惑一般,叫她由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