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即刻唤人去找藤屉子春凳来,又命侍书出园子去通报老太太传太医。不一时春凳抬着到了,众人便一路跟着去潇湘馆,探春走在最后,末了回首,那“落蕊飞英”四字竟是触目惊心。一低头,那片雪白的纸笺就在足下,静静躺在桃花瓣中。探春一俯身,将那一页纸折起笼于袖中,转身疾步跟着众人去了。
潇湘馆内,紫鹃雪雁见了自家姑娘竟是被抬着回来的,一下子着了慌,忙忙的安置下来,却不知怎么办才好只是哭。惜春在一侧默默立着,也是黯然。宝玉此时神色倒是平静,只是坐在黛玉榻边,握着黛玉的手,此时也自是无人再说什么。探春却没有在里间,只是在外间反复踱步,急问,“太医怎么还不来?”却听得窗外贾母的声音急急的唤,“林丫头怎么了?”探春忙迎上去,急声回明了经过,贾母进得屋去看见黛玉面色惨败中泛着潮红,气息却是衰微,不由心肝儿肉地哭起来。一时太医终于请了来,后面王夫人、凤姐儿等忙忙的跟着。太医此时也顾不得避嫌,赶着进了屋诊脉,神色却是肃穆,一时皱着眉头只是摇头。贾母此时已是不住的哭,只一迭声地唤太医救治。太医沉默半晌退出里间,探春跟了去,问,“太医,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形?”太医沉吟道,“恕下官之言,小姐这病……已是油尽灯枯,莫说下官,就是华佗再世,也是救不得了。如今只看命数,若是过得今夜能醒,只怕还撑持得月余,若是明晨尚未……如今也只能尽人事罢了。”当即开了方子,探春忙接过细瞧,虽不甚通晓医术,却也识得方子上俱是一些寻常温补之药,素日林姐姐的方子上都是常见的,遂知太医不过是虚应故事,聊尽人事罢了。却也无法,只得唤紫鹃出来与太医速去取药煎了,却见紫鹃神色怔忡,心下明白她是听见这话了,却也不能多言,只进内屋安慰贾母道,“老太太,太医方才已经开了方子,说是慢慢调理便好。老太太这般伤心,一来林姐姐定然无大碍的,二来众人均在姐姐屋子里,屋子狭窄,人多气闷,岂不是不利于姐姐休息将养?三来老太太近日身子也不好,太太也说不大爽快,在这里若是一时有个不好,大家自然更是着慌。不如让凤姐姐伺候老太太、太太回去,我和二哥哥、四妹妹在这里关照,老太太只管放宽心,林姐姐一旦好了,自然立刻去回老太太的。”凤姐儿也在一边劝,与王夫人半劝半拉着领着众丫鬟仆妇们出去,老太太到底不放心,让鸳鸯留着照看,探春却道,“老太太身边断断少不得鸳鸯姐姐,只琥珀在此处一样的。”贾母此时哭的气短神虚,鸳鸯也自是放心不下,留了琥珀,哄着贾母回府里歇下。
劝走了贾母,探春坐到黛玉榻边,却是毫无办法。见惜春神色惶惶,心下不忍,便让她与紫鹃雪雁一处煎药去了,自己在屋内守着。一时间屋内只得宝玉、黛玉、探春、紫鹃四人,却都是无话。一时煎了药来,不待紫鹃上前,宝玉忙忙接过,往黛玉口中喂。几人一瞬不瞬地瞧着,探春心下却明了,这药是断断救不得命的,叹口气便欲出去,却听得宝玉的声音,不断地唤着林妹妹。紫鹃和雪雁守在一侧,只是哭。惜春立于窗下,茜纱窗紧锁,透着淡淡的绯红。探春走去与惜春一处,心下焦灼不已。耳边却忽的听见惜春的耳语,“三姐姐,你帮不了的。二哥哥和林姐姐此时在一处,其他人忧急惊怖都没有用。”探春霍然转头,却见惜春眸中是清醒到锐利、通透到冷酷的眼光。探春一时间只觉得近日来的彷徨失措都落入了惜春的眼里,然而细细看着,那样冷彻的眼里又有些微的暖意关怀与懂得,探春这时心下才明白,这个自小性子冷的妹妹,与自己、与林姐姐都是一样。姐妹二人此刻也只能在一侧,听宝玉一声声的唤着黛玉。
天色渐渐的暗了,紫鹃点了灯。园子里小厨房送了几人的吃食来,却都没有动。探春想了想,让琥珀去回了老太太,“就说林姑娘好些了,如今老太太身子也大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