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傻,自己又何尝不是?
白泽俯下身子,滚热的双唇轻轻碰上那人凉丝丝的额头,鼻尖骤然涌进一股淡淡清香,是从狐狸发丝上散出来的,香气一缕一缕箍着他的身体,叫他不舍得起身。
“秀郎,别撑着了,忘了他罢……”
一声轻叹没入瑟瑟夜风里。
一灯如豆,烛火似是不堪重负般陡然一闪,昏黄的光模糊了狐狸熟睡的容颜,那羽睫似乎猛地一颤,转瞬又归于平静。
此后很久,狐狸想起这一夜,想起额头那小心翼翼的一吻,仍是会脸红心跳,手掌心冒汗。
明明相识了几百年,走遍了天下山川,喝尽了人间美酒,也曾酩酊大醉,也曾相拥而眠,狐狸都不曾觉的有什么,他只当这人是一个知己,一个千万年都难得的知己。
而这一吻,却像是一把刀,温柔的扎进心房,落下的血里都带着缠绵,裹着甘甜。
此刻起,有什么不一样了。
空气不一样了,风声不一样了,落在眼皮上冰凉的月光也不一样了。
连胸膛里一颗心都仿佛换了一个似的,几乎撞破薄壁,压的骨骼生疼。像一把火点着了心脏,烧的人也糊涂了,骨头都成了飞灰,一撮撮散在夜风里,那么烫。
等到狐狸明白过来这其中滋味儿,那又要很久以后了。
清晨,一缕微光消散了薄雾,寂寂的落在窗棂上,带着潮气淌进屋子里,床上的人皱着眉□□一声,额角渗出一层细密汗珠,像是困在了梦魇里。
白泽伸手利落的拍在狐狸脸侧,冷不防的清脆一响,狐狸猛然睁开眼,见到白泽先是一愣,反倒喘的更厉害,脸上慢慢红透。
白泽眉头一皱,刚要伸手碰那人额头,手掌却被一巴掌拍开。
“别碰我。”
第十七章
*
晨光熹微,消散了隔夜清露,几只圆滚滚的灰毛儿雀扑棱在翠绿枝头,支棱着小脑袋吊着嗓子,邻家的锅碗瓢盆响动起来,鸡鸣此起彼伏,应和着巷子深处响亮的吆喝声,小院里热闹异常。
阿九嘴里叼着一根金黄的油zhà果子,眼睛还没完全睁开,顶着鸟窝一样的乱发,趿拉着步子去拍狐狸的门。
“狐狸!起来啦,日上三竿啦,太阳晒屁股啦!
拍的手都疼了,也不见里面有什么回音,阿九醒了醒盹儿,扒着窗户纸往里一瞧,只见两道身影jiāo叠在一起,一个声音道:“你干嘛这么狠,瞧瞧,都破了。”
另一个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又有些虚弱的逞强,“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你是大姑娘家啊,这么娇滴滴的……”
“你还说!都见血了。”
“我不是没控制住力道嘛……
“你还有理了?”
“哎呀,你再近一点我够不着……”
“轻点!嘶……疼……”
……
阿九觉的这对话她是没脸听下去了,一瞬间清醒过来,两颊顿时烧出一层瑰丽的云霞,红扑扑的,像是在大太阳底下烤了好几个时辰。
房门内两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斗来斗去,阿九却一溜烟儿跑了,衣袂上银铃倏然作响,余音匆忙飘散在风中。
屋内,白泽瞧着手背上两道血印子,拧着眉头一言不发,心说你还真是属狐狸的,挠人这么厉害。
这厢狐狸也是心虚了,觉的自己一大早起来就一惊一乍的发神经有点过分,可他不也是被昨天晚上吓的吗,他一见到白泽,就想到昨天落在额头的一吻,一想,脸上就要发烧,心也慌了手也乱了,就像个做什么都跌跌撞撞的三岁娃娃,莽撞又笨拙。狐狸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就算是对云远归,对刘子固,他都没有这么手足无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