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年,腊冬,哈尔滨北,惘龙山脚。
夜,无星。
惘龙山一带连绵陡峭,道路奇险,海拔稍高点的地方,更是大雪没膝,难以通过。相传早在远古时代,一条真龙经过这里,却被这儿的诡壁峭崖和狂风大雪所困,徘徊许久也找不到出路,最终活活冻死,所以有了惘龙山这名字。当地人都相信,这条龙的尸首至今还埋藏在惘龙山的某个地方,永生永世诅咒着这块不祥的土地。
大雪遮眼,狂风如刀,一如平常的峭崖小道,此刻却多了一连串深邃的脚印。循着脚印往前,转过陡弯,竟又忽然光亮了起来。
火把,油灯,三三两两,前前后后,虽然不至于耀眼,在这又冷又黑的地方,却显得格外珍贵。
藉着这难得的光明,一行四十余人迎着风雪,扶着崖壁,正艰难的挪着步子。
“虚云大师?”问话的人声音不大,从语气里却能听得出些许不悦。得体的戎装,腰间精致的手枪盒,厚重的貂皮披肩,以及跟在身后寸步不离的护卫,所有能看到的一切,都坦率的暴露着这个问话人的军官身份。
“虚云大师?”没得到回话,这人只好又问了一遍,右手不自觉的把已经压得很低的军帽帽檐又往下拉了拉。
身后的护卫都心里一紧,这个小动作他们见过太多次,这是参谋长在刻意压制怒气的表现。
这个参谋长不是别人,正是东北王张作霖麾下第一智将,杨宇霆。
问完,应声回头的,却是一位头戴斗笠,身披袈裟的老人。这老人形容消瘦,花白卷曲的山羊胡子上挂满了雪渣,和身后全副武装的军人比起来,这老人的衣着显得单薄了太多,但脸上却丝毫不显冻色,在火光的照耀下,反而隐隐透着几分红润。
这位老人就是杨宇霆口中的“虚云大师”,当世的禅宗泰斗——虚云
见虚云停步,其他人也跟着停了下来,在他们身边,还站着两个道士模样的人,仔细一看,这两个道士竟也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其中一位五十出头,长得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一把精致的长剑背在身后,正是全真龙门派第十五代传人——徐伟樵。另一位不过而立年纪,敦儒斯文却又不失潇洒俊逸,虽然最是年轻,却一点也不怯露,原来是号称“修仙道人”的陈撄宁。
“虚云大师,”杨宇霆抖掉肩上的积雪,四下望了望,接着说道:“风大雪大,路也越来越难走了,要不您先下去,我让弟兄们上去看看就是,能过得去再来接您。”
杨宇霆嘴上毕恭毕敬,心里却是另一幅表情。目的已经达成,现在的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四天前,杨宇霆还在辽北,与张作霖商讨彻底剿灭蒙古叛军的事宜。大仗就在眼前,手里又缺兵少粮,思来想去,张作霖决定让杨宇霆去与徐世昌交涉,再斡旋一些兵丁武器来。
这一计让杨宇霆左右为难。明面上,对方是东三省总督徐世昌,自己又是张作霖的心腹参随,当然是最适合的交涉人。可撕破这一层,里面的东西就不太好看了:徐世昌对张作霖早有忌惮,派他去剿灭叛军也多少有点借刀杀人的意思。去年借兵已经是凶险万分,如今再去,只怕得不到好脸色是小,回头再阴沟里翻了船,那才亏得厉害。张作霖选自己,一来名正言顺,二来就算以后有什么变故,也可以一推四五六,简直是一步左右逢源的妙棋,只是要真有那天,自己就免不了要成一颗弃子。
杨宇霆怎么可能想不到这层,正在心里打着算盘,突然有警卫来报,说军外有一个和尚和两个道士求见,其中一个叫“虚云”的老和尚自称跟将军有故旧。
张作霖听完高兴得直拍脑袋,出门就要去迎。说起来,这张作霖虽然奸猾,但还算知恩知义,当年落草蒙难,命悬一线时曾被云游的虚云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