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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的苦日子里。娘自然理解女儿的心思。她多么想把女儿打扮得像花一般美丽漂亮呵。“等娘有了钱,给你扯两尺花绸带子,勾成一朵花,扎在这大辫子上,那才漂亮哩!哎……”那“唉”的一声叹息里,流露出娘的无奈与歉疚。

    为了弥补,娘在极其贫困艰难的生活缝隙中,几乎是穷尽其智慧,为女儿创造尽可能多一点的美与乐的生活内容与空间。

    一件较为得体的裤子,梅子总是疼护着穿。可因为时间太长,膝盖处还是被渐渐地磨薄了,再不缝补,就要露出细嫩的皮肉了。快被磨破的地方虽然不太大,可周围的布纱也已被磨得细弱了,必须用一块大一点的布片把膝盖处包起来。可就是这么一块布料,家里也没有啊。娘陪着笑脸,向街上的裁缝师傅要了些剩下的不能用的布头布角,拿回家。娘手里的剪刀在不规则的布角上灵活地左弯右旋,落下的是更小的布尖尖,更窄的布条条。手里捏着的和剪好放在一边的,虽看不出什么花样,可经过娘细针密线地缝连,再细细地一线一针缝补到膝盖处,一抖开,咦——原先磨薄了的地方,竟生出一朵花儿了!娘高兴,女儿更高兴,梅子跳着叫起来:“娘,你的手真巧!”

    那一年闹饥荒,家里已经断了几天的粮,那锅里煮着的饭,是野菜、麦麸、水和盐的混合体。揭开锅盖,待雾气散去,那头顶上的房椽便“落”在锅里了。比这再苦的日子,娘都挺得过去。可过两天女儿就要从学校回来了,娘不得不厚着脸去向亲戚借粮。亲戚虽借了一点,可说出的话把日后的路给封死了:“穷坑填不满,这一点粮食也不要你还了……”说得娘勾了头。梅子星期天回到家,娘想给女儿一个小小的惊喜,她拿出一个蓝瓜般大小捆绑得严严实实的包裹,让梅子猜里面包着什么东西。梅子怀着对美好的东西的向往,仇想乱猜怎么也没有猜得出来。娘笑了,他解开捆得横七竖八的草绳,最外面是破麻袋片,里面是早已板结变黑的旧棉袄胎子,大大小小有七八块,最后一层是一条破毛巾,当娘解开时,梅子高兴得叫起来:“哇,是炒熟的黄豆粒儿啊!真没想到,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梅儿一边吃,一边说:“真香,馋死人了!”母亲也捏了一颗放在嘴里,她忽然有些诧异:“怎么变软了呢,听说只要不漏气,就咯嘣儿脆,我包了那么多东西,怎么就变软了呢?”娘很是内疚,为自己没有把那一把黄豆粒儿包裹好。梅子问娘:“这是从哪来的?”“亲戚送的。”娘说着低了头。其实是娘去借粮时,趁亲戚家的人不注意,悄悄偷了一把,藏在贴身的衣兜里。为这事,娘忏悔了很长时间。她跟无话不说的庄邻尤二嫂说过好几回:“唉,从未偷过人家一丁点东西,偏偷了亲戚家……要是知道了,才拿我不当人哩——来借粮还顺便偷……哎,想想,丢死人了。”

    那一年的冬天,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地飘了整整一天一夜。冷风卷着寒气逼进人的骨子里。娘整整一夜没合眼,她用芦花为女儿编织了一双草棉鞋,当地人叫“毛窝儿”。她编了几圈就停下来,上下左右仔细端详一番,要是某一处或某一根芦花有些碍眼,她就毫不犹豫地拆了重编。好不容易快要封口了,再一端详,觉得某一处还是不那么满意,便又一根一根地拆下,再一根一根地重新编上去。娘担心闺女穿在脚上,怕别人指指点点笑话,不是笑话娘手笨,是笑话闺女的脚呢——这“毛窝儿”一旦穿在闺女的脚上,那可就是闺女的哩。一大早,娘就拎着“毛窝儿”,在齐漆深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原先深深浅浅的大沟小河,早被大雪给抹平了。娘一下子滑进了深沟里。她在雪窝里拼命地挣扎着往上爬,可爬到半坡又滑了下来。幸好她发现了一根被雪压弯了的柳树枝条,要不然……一去一回,四十几里的路呢。当夜深人静娘“摸”到家的时候,两条腿早冻得麻木没有知觉了。

    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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