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房间里只听到一阵阵的呜咽、诅咒和祈祷,但是在这一片嗡嗡声中,听得最清楚的是努瓦基耶那嘶哑、悲怆的喘气声,听这声音,似乎他每喘一口气,胸中的生命力便减少一分。维尔福比其他几个人更有自制力,刚才可以说他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马克西米利安,现在他开口说话了。
“先生,”他对马克西米利安说道,“您爱瓦琅蒂娜,您说您是她的未婚夫,可是我不知道你们相爱,也不知道你们的婚约。不过,我作为她的父亲,我可以原谅您,因为我看得出来,您现在创巨痛深,而且您的痛苦发自内心,真情所至。何况,我自己也是锥心泣血,我已没有心思动怒生气。但是,您也看到了,您所期望的天使已经离开人世,人间的爱慕对她已没有意义,因为此时此刻,她所敬仰景慕的是上帝。她给我们留下的遗体令人缠绵悱恻,先生,您向遗体告别吧,您期望得到她的手,您可以最后再握上一次,然后请您同她诀别,现在瓦琅蒂娜只需要神甫为她祝福。”
“您错了,先生,”摩莱尔抬起一条腿,单膝跪着说,只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痛心入骨,“您错了,瓦琅蒂娜是死了,但她不仅需要神甫为她祝福,也需要有人为她报仇。维尔福先生,您派人去请神甫吧,我来报仇雪恨。”
“您这是什么意思,先生?”维尔福低声说道,他看到摩莱尔又一次突然迷离恍惚起来,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我是说,”摩莱尔接着说道,“您具有双重身分,先生。作为父亲,您已经流下了足够的眼泪,作为检察官,您应该开始履行您的职责。”努瓦基耶的眼睛顿时闪闪发亮,阿弗里尼走到他们两人跟前。“先生,”摩莱尔注视着这三个人脸上流露的神情,一边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的话是什么意思,而且你们跟我一样清楚,知道我要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瓦琅蒂娜是被人害死的。”维尔福垂下了头,阿弗里尼又向前迈了一步,努瓦基耶则用眼睛表示同意。“然而,先生,”摩莱尔接着说,“在我们这个时代,一个人即便不像瓦琅蒂娜那样年轻,那样美丽,那样可爱,如果是猝然离开人世,活着的人总得问问这内中的蹊跷。所以说,检察官先生,”摩莱尔的口气越来越严厉,他紧接着说道,“不要心慈手软!在我,要向您揭露罪行,而您,应该去追查谁是凶手!”
说完,他用无情的目光紧逼维尔福,而维尔福则用乞求的眼光,时而望望努瓦基耶,时而看看阿弗里尼。但是,在他父亲身上,在那大夫身上,维尔福得不到任何同情,他只看到他们两人的目光像摩莱尔一样地坚定。
“是的。”老人用眼睛示意道。
“当然!”阿弗里尼说道。
“先生,”维尔福回答道,企图抵挡那三个人的意愿和他自己的情感,“先生,您错了,我家中并没有出现什么犯罪的事,我只是遭到了厄运,上帝在磨砺我。想起来确实可怕,但是没有谁要杀人。”
努瓦基耶的眼里燃起气愤的火光,阿弗里尼张嘴想要说话。摩莱尔抬了抬手,不让人说。
“而我,不妨告诉您,这儿确有人在杀人!”摩莱尔说道,声音虽然压低了,但那口气依然令人心悸,“我告诉您吧,这是四个月来第四个惨遭杀害的牺牲者。我告诉您吧,四天以前有人已经下过一次毒手,企图用毒药害死瓦琅蒂娜,只是由于努瓦基耶先生早有提防,那人才没有得逞!我告诉您吧,那人把药量加大了一倍,或者换了另外一种毒药,所以这次得逞了!我告诉您吧,这一切您跟我一样清楚,因为这位先生作为医生和朋友,早已告诉过您了。”
“噢!您这是一派胡言乱语,先生。”维尔福说道,明知道自己陷入绝境,但还想徒然挣扎一番。
“我在胡言乱语!”摩莱尔喊道,“那好,我倒要请阿弗里尼先生说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