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的一声，油灯炸开一个小小的火花，烧滚烫的煤油小溅了一滴到了大管事林之顺的身上，把那青绸的长衫烫了一个洞，可他却没工夫动一动。

    “爹，你快些。。”紫鸢搅着帕子焦灼的看着越发深沉的夜色，心里越发痛恨春日的夜晚怎么来得这样快。

    眯了一下被油气熏得发疼的眼睛，林之顺又仔细看了一番才将账簿送到女儿收上：“你且先拿这些去小姐那里应付着，她若是追问，你便说是怕她熬坏了身子搪塞过去。”

    “只有这么些？”捏着账簿紫鸢颦起一双秀眉，娟秀的面孔简直要皱到一起。

    顾府上层有一个个小圈子，下层自然也有一个个小圈子，这些小圈子里，每日都上演着一出出见不得人的戏目。

    而此时顾芳华要查账的事一出，就如同在滚烫的热油中滴入冷水，一瞬间便将相连的好几个圈子炸的轰然，其中受震最严重的便是林之顺一家。

    说来林之顺也算个不算庸人，他是十三岁便中了童生，只是由于出生微寒一直得不到更好的教育，再加上也没什么为官路子，便干脆一狠心卖了书托人为自己在顾府谋了个位子。

    穷苦的日子过惯了，自然也就会察言观色，肯低头巴结。加之林之顺为人处世也精明利索，渐渐的也一步一步从底层打拼到了现在的位置。不管以前有多少血泪奋斗史，现在总算熬的也有头有脸了顾府银库总管，所有银钱都从他手里出入，也能负责些安插摆布之事。

    “你以为无中生有是这样轻松？况且这府里的账目又哪里是全能放在明面上的。”林之顺苦笑一声，又拿出几本账目仔细核算“若大小姐真的是一无所知的小姐，别说是几页账簿，你就是要我找百本也不在话下。但你想想夫人家的背景，若是小姐真的有心要查，只怕。。”

    和大夫人穆婵苑的贤惠之名相比，更让人在意的她的家世。

    穆婵苑娘家祖上从军，最显赫时曾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大抵就是功劳过高，穆家为避嫌居然选择急流勇退改行经商这样的贱职，以贩生丝起家，咸畟年间，北六省有一半的丝绸和布匹生意都出自穆家，就连宫中贡缎出自穆家，可谓是数一数二的富豪。

    龙生龙，凤生凤，出生于这种家庭的穆婵苑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幼时便因聪慧可爱巧解九连环，过目不忘之事被人津津乐道，就算是因为婚姻问题和娘家断绝往来，掌起家来也依然利落的可怕。

    “是了，小姐虽是不擅闺阁刺绣，可连老爷都说她是扫眉才子，若是被发现了”紫鸢打了一个寒颤。

    王侯将相不一定有种，但又连个身份都没有的奴婢本就不存在挣扎的可能。

    顾芳华性子冷清，又素来孤傲不问世事，于是铭湘居的账目也一直含糊着，后来林之顺为了方便抽银到外头放贷，干脆就不记载了。

    慕婵苑中夫人虽是有心看管，可她这些年着实病得难过，就连娘家带来的几件铺子都无力拾掇，几年下来早叫各路鬼神克扣走大半，若是要追查，只怕负责总务的林之顺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爷俩都青苦着张脸做什么？她要看账目你便叫她看就是了，这样乱的账便是叫她母亲来也是理顺管不清，再说了，里头牵着这许多人，法不责众，个人干好个人的事就是了，管谁筋疼。”

    将茶盏往丈夫面前一摆，林氏拉过脸色依旧不好看的紫鸢一指窗外，低声开口道：

    “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主子吩咐什么你做什么便是。若是无心作出，叫有心人看见，当作有心事，反说坏了。你且先回去吧，待消息传开了，自然有人比你还要急，也轮不得你操心。”

    和女儿的柔弱娇俏不同，林氏高高颧骨，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心性又乖滑老于世故，再加之善于讨好卖乖，在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