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尘洗了澡,预备回塔室闭关,突觉袖子上沾了点泥,于是又去洗了个澡。
正预备去云室闭关,路过后院正遇上一阵风,吹起满园的紫槐,浓郁洁净的花瓣落了他满身。
他望着这片林子,不由回想起往事。这院子里有六十七株紫槐是他种下的,另有三株是他的母亲种下的。他的母亲曾在紫罗宫待过三日,一日一种,那时他还没出生,那时还是万万年前。
当年,他的母亲是六界唯一花神,唤作宓绣,非尘自小承袭母亲神籍,天生享有神根,也是位不折不扣的花神。这也是受仙界敬仰的原因之一,神根决定了他飞升之必然,不过时间早晚罢了。
只是所有事并非外界想的那样简单,他这花神不能步步生莲,也没法子广撒仙种,更不能历劫飞升,因为他血液不纯。
外人只道他是修为不够,虽则是最高阶位上仙,享有六界万万之仙叩拜,但还需达到他母亲的高度,才能有其作为。
只有他自己清楚,也许等个千年万年,也等不到那天。
他立在院中细细的想着,黑袍被花朵的紫色妆点,花瓣落了满身也未察觉。含临也就是这会子,风尘仆仆的赶进来。
“仙君,无妄宫主子之事,恐怕还得您亲自前去。”
提起无妄宫,他的心情便好不起来:“闹到要死的节奏了,非要我去阻拦?消停了一千年年,终于消停不够了?”
含临额头直冒冷汗:“倒不是。”他仔细斟酌了言语,这才敢开口,“是他们主子,变成一块碧色的石头了。”
“啪。”非尘从满身紫槐花中转身,“你说什么,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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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尘望着眼前的玉石。
一张素净精致的面容隐有诧异:“你说这就是你家主子?”
几个宫娥缓缓低头,又点头。
非尘觉得自己见鬼了。
两千年前,仙界曾发生过的一件大事,当时极西之地有光陨划破长空,降落于昆仑墟附近,照得整个六界一片灼热,天界还好,人间却焚为修罗场,妖魔两界也被炙烤得奄奄一息。
仙界星君皆言,这是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必须将其灭之,不能给它危害天下苍生之机,便着手寻找。当时妖魔界高手妄图争抢这股力量,以供自己驱遣,仙c妖c魔三界为此在昆仑墟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其实,当初那光影就陨落在非尘的紫罗宫里。
非尘当时年少,刚从一枚封印了数十万年的蛋幻化成仙,一出生则为上仙,刚活了七千岁。按照仙界年龄,还是个玩泥巴的小娃娃。只是这个娃娃刚察觉到自己的血液异于常人,身体和血液的温度异常之高,正陷入恐慌和揣测之中。
虽则他天生是个冷淡性子,可发生这样的事,也不能亲言于他人,只得暗里冥想自己该作何打算。若是被仙界察觉,花神之后也许会成阶下之囚,又或许会遭遇更多他还未曾想到的磨难,而此时此刻,他还却不清楚,自己那个给母亲带来如此深的伤害的父君是谁。
光影陨落那会,他正在院子里种紫槐花,种了一棵又一棵,想以此转移注意力,忽略掉自己身体的焦灼感。就在他种到第三十六棵时,一阵巨大的火光从天际划过,轰隆隆一阵巨响,在院子炸开。
十分不巧,刚好炸在他新栽的紫槐花上;
不多不少,刚好三十六棵。
巨大的焦臭味在紫罗宫蔓延开来,非尘施法封了嗅觉,听闻动静的含临和坦岐也来了,为保主子安然,他俩上前将主子拉开,可了半晌,非尘却纹丝不动。
两人顿感奇怪,循目而望,只见那团陨落的熊熊火焰间,有一抹碧光,正灼灼的一闪一闪,节奏十足,仿佛人间短命的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