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永介从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擅长等待的人。
他就坐在医院对面卖面包的小店里,面前放着一杯热咖啡,却一口没动。
他的视线穿过窗户,穿过马路,穿过尘埃三千,最后怔怔地落在急诊楼那个巨大的红十字标牌上。相隔不过百米,却仿佛远得容得下千山万水。
他一动不动地就坐在那儿,时间停滞了似的,也不知道自己要坐多久,才足够去等待一个人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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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心情易永介并不陌生。几年前,在上海衡山路的一个小酒馆里,他也曾这样长久地坐着等待着,心有忐忑,盼着熟悉的身影平安归来,盼着那人脸上仍挂着玩世不恭的痞笑,盼着他跳过来啪地一下拍上自己的肩膀,说:“抱歉兄弟,我来晚啦,今儿的酒我请!”
但他终是没能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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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永介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刚刚装洒脱放人走的是你,现在心惊胆战后悔的也是你。嘴里说着尊重和理解,但终究还是没办法潇洒到底。即使他清楚柳凉衫的处境相对来说还是安全的,但只要一想到这相对的安全里,还掺杂着那哪怕百分之一的危险,他就没办法淡定。
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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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掏出手机,解了锁,那张花墙下两人相依的照片,就静静地出现在手机桌面上。
他的肩抵着她的肩,她的脸与他的近在咫尺间。如此相配。
那时她还不知他心藏爱慕,那时他三千长情还难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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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离散,重逢,相识,执手……他们向彼此迈进了那么多步,将过程写成故事,最终迎接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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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深受父母长携恩爱的影响,易永介觉得的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是件很酷的事情。
认定了谁就是谁,不回头,不放手。
自懂事以来,周围示好的声音缕缕不绝,小学时候,就有小姑娘偷偷往他的铅笔盒里塞好看的橡皮。随着年岁渐长,橡皮变成了马克杯、手套、限量球鞋,和一份份饱含心事的情书。
那些声色夺人的女孩子们不是不好,只是他提不起劲儿,总觉得不是他命中的那个人。但他命中注定的人该是什么样的,他自己也不清楚。
有时候被自己爸妈秀恩爱的行为闪到了眼,他也会私下里偷偷地琢磨,自个儿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环肥燕瘦还是才女无艳,努力在内心描摹出个具体的肖像来。但越是琢磨就越是理不清,最后干脆掐了念头听天由命。
然后这天和命就叫他遇见了柳凉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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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能算是多特别的场景,金像神殿,佛钟香火,祈愿的游人虔诚地跪在蒲团上,算命的僧人意兴阑珊地摇着红绸签筒。
易永介就这样措不及防地在人群里一眼撞见了柳凉衫。
后来易永介每每想到当时的那一眼,那股愣愣的心动仍记忆犹新。现在想来也觉得不可思议,人不识名不知,怎么就从这一眼里,定出一生的长情呢?但感情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好讲,又不是道数学题,从解字开始,由着“因为”“所以”的逻辑,一行行得出那个真理般的结论。喜欢就是喜欢了,凭的是感觉,一见里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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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重逢后的追求,是因为初遇那一眼的惊艳和心心念念。那之后随着接触和交往的加深,易永介是清清楚楚地看着自己怎样一步步沦陷,怎样一点点由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走向深沉的爱。
柳凉衫之于他,不再是一个朦胧的身影,一个抽象的名字,而是鲜活的、触手可及的存在。她笑意清浅,温和理性,写得一手成熟飘逸的字体,成长的一路不算顺遂,也没能歪斜了她的方向,到底没辜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