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避开他伸过来的手,陛下的手慢慢垂了下去,姜礼面色沉重的上前,遮出一片影子,他将陛下的手放了正,声音嘶哑:“陛下…驾崩…”
他刚说出的口的几个字眼,非常的模糊,让我以为他是在哭。
我扭头望他神色,姜礼微阖上眼睛,复朗声道:“陛下驾崩。”
大臣们从殿外涌进来,常公公宣读完遗诏,众人相继参拜姜礼,三呼万岁,我跟着跪倒,蓦地抬头望过去,仍旧只能看见他的背影,沉甸甸的玄青色,压的人喘不上气一般。
后来几日,礼部与銮仪卫内务司安排国丧事宜,大行皇帝驾崩的第三天,太后食不下咽,伤心过度,也相继薨逝,时下新年,张灯结彩的皇城一夜之间全覆了白绫。
官停百日,举国居丧,与嗣皇帝一起给大行皇帝与太后守灵,隔着两步远,我与一众大臣跪在姜礼后面,姜礼一身缟素,白衣素冠,不知为何,看着他的背影,总让我觉出丝心酸来。
灵柩里躺着的是他亲爹,他自然会难过,只是我原本不知道,他这样的人也会难过。
大行皇帝遗体葬在茂陵,灵位入太庙,庙号世宗,谥号孝武。
姜武帝姜麟在位二十余载,扩土开疆,励精图治,改良币制,盐铁官营,生于重华宫,崩于勤政殿,享年四十有一。
国不可一日无君,前线停战服丧一月有余,朝中事务堆陈,国丧过后,礼部择吉日为嗣皇帝准备登基大典。
尔后新帝登基,祭祀天地,昭告百姓,大赦天下,是年改年号为建平,册生母王皇后为太后。
建平元年,百废待兴。
下了早朝,姜礼身边常年侍奉的德公公唤我留步:“陛下请将军去勤政殿议事。”
勤政殿外折冲将军也在等着,正是开年,六部尚书与姜礼汇报完,德公公让我和折冲将军一起进去。
姜礼身着常服坐在龙案前,与折冲将军问完了前线的战事,便让他退下了。
我垂首站在一边,久等不到姜礼发问,疑惑的抬头望过去,只见姜礼的目光顿在我身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问我:“前线连番告捷,谢翎屡立战功,朕有意嘉奖他,谢翎是将军的侄子,应该知道他的喜好,朕该赏他些什么好?”
不知为什么,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谢翎恐怕眼下最想要的是萧擅,这想法浮出水面我便把它快速压下去,不禁被自己的荒唐念头逗笑,然姜礼等我回话,我揖道:“臣与谢将军虽为亲眷,但谢将军已然长大,喜好亦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臣实在不知。”
姜礼捧着本奏折看,调子缓缓的道:“无妨,将军当年也上过战场,若是将士打了胜仗,最想得到什么,将军不妨说来听听?”
我恍惚记起那年平江战场回来,站在城墙上的满目烟花,发呆了许久,德公公上前唤了我一声:“魏将军?”
我匆匆回神,忙揖道:“臣御前失礼,请陛下恕罪。”
“将军方才在想什么,想的什么这样入神?”姜礼从龙案上下了来,停在熏笼跟前,扇了点熏香嗅着,“或只是在发呆?”
“发呆。”
“呵。”姜礼走到我跟前,声音低沉的道:“若不是素知将军诚实,朕还当将军是连敷衍都懒得做了。”
我觉得姜礼话里有话,一来他曾说我口不应心言不由衷,并不是诚实的人,二来他平素阴晴不定,我确实是懒得敷衍他。
但他丢给我台阶,我连连称是,莫不狗腿的道:“陛下说的对。”
他看着我的目光似笑非笑,道:“退下吧。”
出宫门乘轿,一路回将军府,行至顾曲巷时,我让轿夫转道去城楼。
很多年没爬城墙了,还是和记忆里一样,只是多年前爬上去一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