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少年少女,十五六岁的青涩年纪,新婚夜头回见面,乍然四目相对,齐齐赧然地撇开了眼。他心底里乱成一团,有些窘迫地目光四处游移,打量着这屋子的夯土墙壁c窗下的素漆桃木几c榻边青黄色的籧席而那厢,少女则低低垂了螓首,无意识地用手指绾着自己吉服缦带下垂了朱色丝穗的罗缨,绕了一匝又一匝。
屋室狭小,单扇的素漆柏木门只九尺来高,宽不足二尺,整间屋子约是两丈见方,从门口到卧榻不过几步远。但少年就这么怔怔立在门边,游目四顾了良久,脚下却扎了桩似的未移半步。
“你,你渴了么?”半晌之后,他才终于有些犹豫地开口,出声打破了屋中的安静。
——现下正值季暑六月,天气干焦燥热,身为新妇,她在这喜榻上大约已坐了整整两个时辰。家中并没有侍儿婢女,恐怕已是许久滴水未沾了。
那少女大约并未料到他第一句话是这个,不由怔了怔,仍是垂着螓首,却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门口的少年仿佛如蒙大赦般长长松了口气,似乎是欣喜于总算找到了事情做,可以藉此略消心头的无措与窘迫。他快步走到室中仅有的那张无漆无纹的素色桃木几旁,动作利落地用粗陶碗倒了水,而后回身递给她。
那少女迟疑了瞬,而后抬手接过,小口地饮起水来,动作温缓,但却是喝净了整整一碗想来,她其实已渴得厉害了罢。
他立在榻前,想了想,终究却只是在榻边的粗糙籧席上揽衣跽坐了下来,从她手中接过陶碗,又放回几上。
“你你是自己愿意的么?”
终究,他几番平复了心绪后,还是问出了口。
闻言,容色明丽的少女终于有些错愕地抬了眼,定定看着他——
“我的那些事”少年不及她回应便已开了口,似乎是努力地平抑了神色,郑重其事地看着自己刚刚娶进门的新妇,认真地道“旁人未必都清楚。”——甚至,张伯父他为了替自己说一门好些的亲事,只怕都会对女家避开许多利害不提。
“名义上虽是沾了天家血脉,但这怕只会让如今的圣上忌讳,这辈子恐也不会有什么出头之日。”她的父亲许广汉,大约是以为像他这样落魄王孙的出身,将来或许能有什么别的造化罢否则,怎么会将这般清娟丽质的女儿嫁予他?
但,日后大抵只能失望了罢。
那她呢?——这桩亲事是不是全是她的父亲做主,她便遵从亲长嫁了过来?或者,她之所以愿嫁,其实是因为存了和父亲一样的心思。
所以,这些话,他都必得在此时将她问明白,也同她讲明白——这是他的妻子,是日后几十载要相偕共度的人。他不愿疑忌,更不愿欺瞒,所以,索性便将一切都开诚布公。
“我愿意,也知道。”那静静跽坐在喜榻上的少女却忽地抬了眼,一双眸子柔和却清亮,定定落向眼前的人。
他有些错愕地瞪大了眼,就这样与她对视。
“我是家中长女,自幼便帮着阿父阿母料理许多家事。这些年里,阿父的宦途不顺得很,从当年的昌邑王侍从到如今掖庭暴室的啬夫,沉浮落魄,我也就跟着经见了不少事情自几年前起,家中的大小事体,阿父都是同我商量再拿主意的。”
“这这桩婚事,”说到这儿,她终于有些赧然,微微垂着螓首,低了睫,语声轻了许多“是我自己点的头。”
“阿父他之所以愿意这婚事,的确是以为有了攀附天家的机会。”说到这儿,少女仿佛有几分忍俊不禁似的,自己先笑了起来,一双眸子明亮得仿佛含了星子“还特意寻了方士替你望过气说是,命相极贵,或为关内侯。”
“只是,我却从来不信这些的。”少女坦然地抬眸,与他对视“而且,因为父亲在掖庭当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