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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天起,刘乐总是频繁地做同一个梦一一梦里,她的丈夫张敖仍是十六七岁模样,站在汉军营中的校场之上,铁胄银甲,一身劲装,然后满挽了手中的长弓,锋芒闪烁的羽箭离了弦一一

    “笃一一”那箭射中的却不是草靶,而是她的父亲——汉皇刘邦,一箭封喉,然后是殷红的血色漫天弥开

    “啊!”她又一回自梦魇中被惊醒,推枕而起,已然汗湿重衣。

    刘乐靠着软枕倚在床头,神情久久不能平静近些日子,她总是神思恍惚,一方是自己的生父,一方是自己的丈夫,若剑戟相向她,又当如何自处?

    短短一年后,汉皇刘邦自东垣归京,又途经赵地,再次驻陛赵王宫。

    听旨之时,刘乐身子仿佛都僵了片时——上一回,他已经那般屈膝隐忍,她的父皇还是步步紧逼,如此相迫么?

    很久很久之后,刘乐仍清楚地记得天子御驾再次驶进赵王宫的那日,当晚,不欲落到同上回一般的情境,所以他们夫妻二人先前便有了默契,她托病未去赴宴。

    而整整两个时辰的宴席,她一直惶惶不安地坐在寝室中的蒲席上,目光几乎眨也不眨地呆凝在桧木漆案上那尊青铜箭漏的刻度上水一点一滴地自小孔漏下,浮箭上的刻度缓缓上升终于,又过了一更。

    十九岁的妻子,就这样守着箭漏煎熬地等待自己的丈夫回来,每一刻都漫长得度日如年。

    “公主,公主,不好了一一”侍婢霜序几乎是一路疾奔着进了室中,喘着粗气跪在了她面前。

    “陛下他他要赵美人侍寝!”

    “啪一一”青铜箭漏被惊惶之极的女子衣袖拂翻,就这么摔下了几案,漏中水液四溅,肆意地在地下淌开淋漓的一片

    汉高祖八年,从东垣过赵,期间,幸赵王张敖之美人赵姬。

    ——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国的两位丞相一一贯高c赵午二人已是六旬年纪,皆是昔日追随先赵王张耳多年的老臣,性子忠耿豪烈,见汉皇刘邦如此作为,心中怒不可遏。

    (贯高c赵午)乃怒曰:“吾王孱王也!”说王曰:“夫天下豪桀并起,能者先立。今王事高祖甚恭,而高祖无礼,请为王杀之!”一一《史记·张耳陈馀列传》

    未久,汉高祖刘邦之东垣,过柏人,赵相贯高等谋弑高祖,结果天子未宿其地,是以刺杀未遂。

    次年,贯高的仇家知晓了此事,告发于御前,刘邦震怒,下令逮捕赵王张敖c丞相贯高等人,以囚车押解至长安。

    ※※※※※※※※※※※※

    三年后,初夏,京都长安。

    “公主莅临,不疑未能远迎,万请涵容。”侯府简素的青铜铺首大门缓缓打开,前来的迎客的少年约是十二三岁年纪,一袭朴净的湖青色直裾,眉目秀郁,依稀有几分乃父的影子。

    “几何连你也学会这般客套了?”刘乐一身最简单不过的青襦素裙,绾了单螺髻,容貌似乎更婉秀清丽了几分,眸子的笑意温暖而真切“看来,张家阿叔这几年果真是费了些心力教导的。”

    “唉阿乐姊姊莫要取笑了!前几日才刚刚被阿父罚抄了整整五卷《国语》,如今臂腕还酸疼呢!”少年给她这么一打趣,眨眼间原型毕露,秀郁的面容上带出些昔日的顽皮来,又趁机有几分可怜兮兮地央求道“待会儿见了阿父,阿乐姊姊你可千万替我多讲些好话,毕竟,当年在汉军营中,阿父便十分喜爱姊姊你的。”

    这少年,便是留侯张良的长子,张不疑。

    “阿叔他,近些日子可还康泰?”刘乐关切道。

    “如今冬寒已尽,天气正暖润,阿父他身子也比前一阵好了许多,现下日日早起都要做上一遍导引呢。”父亲一向体弱多恙,近日里病况见好,张不疑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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