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刀后來絮絮叨叨地又说了很多,楚狄却一个字也沒听清楚。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画面,叶向晚手拿着银针,给自己缝合伤口,那场面鲜血淋漓地让人不忍卒睹。
她是狠的,有时候楚狄觉得叶向晚比自己还要狠,可她的狠,只对她自己,对于身旁的人,包括一直混蛋的自己,她都留了一份善意。
否则的话,往日她也不会救他。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有今天。
隐约记得他还问她腿上的那处伤是怎么弄的,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自己走路不小心蹭伤的?其实他只要在仔细一点,再用心一点,就会发现那么大的伤口,绝不可能是自己蹭伤的。可是那时的他根本沒在乎过她的死活,她受了伤,她不好过,他反而会更开心,根本不会追究这些伤口到底是怎么來的。
如果他再仔细一点,他就可以发现很多事,就像第一次和她相遇的舞会。
若他再多看她一眼,他就会发现,她眼中沒有别的富家女孩儿看他不懂社交礼仪时鄙夷的神色,他那么粗鲁的将她拖离了餐桌,拽红了她的手腕,她也沒有多说一句,他带着她在露台上旋转的时候,她笑得是那么真,那么甜
而那时,他的心除了恨,容不下一丝温情,又或许,他不是沒注意到,而是注意到了,却又故意让自己忽略了。
阿刀说得口干舌噪,就自动停下來,楚狄坐在他对面很久都沒有动,也沒有说话。就在阿刀忍不住又想开口的时候,楚狄像是用尽所有力气艰难地对他挥挥手,“你先出去吧,沒叫你就别进來。”
人的记忆就是这么神奇,原以为早就遗忘得一干二净的琐事,此刻都如潮水般倾覆而出,楚狄用手轻抚着胀疼的太阳穴,一个人无言地体会着从胸口传來的刺痛。
就是自己,一步一步地,把她逼上了绝路。
把她逼得面目全非。
时光无声地流逝着,黎明破晓,从东方升起的朝阳照亮整个世界,面对着那片金光楚狄却觉得他的心,一直陷在黑暗里,沒有走出來。
叶衷的葬礼在两天后举行,几年前因楚氏恶意挤压而被迫退出商界的他,很快被商场中曾经的战友们遗忘,成了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与芸芸众生沒有两样,再加上叶衷是突然过世,许多以前的老友來不及赶到,所以他的葬礼就显得特别寂寥。
叶向晚做为长女,一直守在父亲的灵堂前,麻木地向赶來吊唁的人们鞠躬行礼,一直到葬礼结束。
早上五点天还沒亮,灵车就从殡仪馆缓缓出发,往火葬场的方向行进,车子经过h市主干道的时候,叶向晚怔怔地靠在车窗旁,视线被街道两边挂着鲜红喜字与装饰物的树木所吸引。
今天是楚狄与季茉莉的订婚日,两家财大气大,为了守个吉利,将h市的大街小巷都挂了红彩,使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浓烈的喜悦气息之中。
红得耀眼的双喜字,在晨雾薄光之中随着微风轻轻地摆动着,与之相比,护送叶父遗体的漆黑灵车,就显得格外的苍凉悲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叶向晚口中喃喃地低语背诵着佛经,她这些天脑子虽像是灌了浆一样麻木沉顿,只能靠背诵佛经才让自己沒有崩溃疯狂。
茶色的窗子被人缓缓的关闭,沈士君在她身旁,用手遮住她的双眼,将她揽到自己怀里。“累了就睡一会儿,等快到地方了,我再叫你起來。”
从叶衷葬礼开始,沈士君就守在叶向晚身边,忙里忙外出了许多力,香姨知道他是沈家的长子,更对他另眼相待,沒事的时候把叶宽都甩到一旁,只和沈士君说叶向晚小时候的事,说她多么不容易,才把这几个孩子都给拉扯大,说得让旁人不知道的,都以为沈士君是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