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终于笼下来时候,唐糖趁屋外暂无动静,悄悄强撑起身。
捂不出汗,那便练一身汗出来看看。
眼前尚且犯着晕,她也很怕摔下来砸痛了自己,背后特意倚了一根床柱子。纪理进屋时,看见的就是这个病歪歪的家伙在那儿扎马步。
“唐小姐真是无论何时都不忘折腾,病成了这个样子,还记得强身健体。”
唐糖一天没见着此人,早琢磨了一千种打算,听见了没理会。距离应卯只剩下一个时辰,一会儿就算当着他的面杀出门去,那也得有力气杀才是。
她眼观鼻,鼻观心,凝神提气可就是不见一滴汗。
“唐小姐有这个练功的工夫,不若打点打点行装,一会儿好跟我去遂州。”
唐糖这会儿练得很稳,身子纹丝不动:“落井下石来了?你有完没完?说了不会去的。”
“不去遂州,光靠田差官那住在田七巷的面馆小堂兄,就能保住饭碗了?”
唐糖乍惊,猛一抬头:“你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些的?”裘宝旸万不会卖了她,那会是谁?
纪理满脸写着不屑:“唐小姐最好是问,我是如何不知道这些的。哼,看来我先前的话唐小姐全当作耳旁风了。”
“什么话?”
“唐小姐,我一直以为,惟有你我好好活着,逝者方得好好安息。”
唐糖被他一激,实在泄了大半的力气,无力地坐在榻沿垂首半天,道了句:“那只是大人自己的想法。”
“唐小姐是怎么想?觉得只要有你可怜的杯水车薪在,呵呵,沉冤即能告破,这个世道便能洗得清明了?”
“我不曾这样想。”
“你想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唐糖急了:“世道是黑是白我不管,我又不是一无本事之人,您怎么就认定我一定没用?就算能帮上他一星半点的忙”
纪陶从前总笑话唐糖懒,他常说的一句话,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你不行?
纪理绕去榻尾,冷不防从夹缝中抽出一叠皮纸来:“就凭唐小姐每日在屋中摆弄的这些皮影戏?”
“你!”
纪理往她身上轻蔑扫视几圈:“唐小姐做假,也当做得再像一些。哼,皮影中这般丰韵少妇,恕纪某眼拙,至少在府上,我是见所未见。”
唐糖面上涨得通红,下意识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身子,近来确实又瘦了一圈。夜出早归,又没什么汤水落肚本就是在所难免。
“在大人眼中我自是一无是处。反正我也什么都没有,便也什么都不怕。”
“唐小姐爱摆弄什么玩意儿都好,无论如何,只要你跟了我去遂州,我答应万事都不管你。”
“你最好现在也别管,这个京城,我是断不会离开的。”
“唐小姐不肯面对现实,可是因为厌恶纪某?”
唐糖给他一记白眼:“你好大的能耐。”
“唐小姐你该学会认命的。这个世上人来人走,纪陶走了,现实中却有我这么个惹人生厌的丈夫。你要认命。”
纪陶纪陶,她藏着掖着绕着,舍不得让他再提一回,这人却是非提不可。
唐糖咬唇强忍,终究怒不可遏:“这个名字您觉得自己真的还配提?能不能麻烦您滚出去?”
纪理当真依言,行至门前,又道:“天快黑了,在门外等你。男装也好,出了城要骑马走小道已为你备了小马。我在京城之事已了呵呵,大理寺那边,已让你那田小堂兄,替你回了。”
唐糖怒抓了枕头就往门前扔去,没力气扔不远,她还想随手抓了椅子来扔,别说扔了,踢都踢它不动。
“回了又能怎样?我便是留在京城要饭,也不会甘心被你这种无耻之徒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