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眸色微动,片刻又陷入死寂,伸手接过玉碗,用勺子搅着清淡的汤水,但一直在搅着,却并未饮下。
桓萦婉转嗔笑:“又得臣妾陪着皇上一起用么?”
庾太后哼了一声,在珈珞疑惑的目光中,苏姑姑带着皇上和桓萦去了偏殿。
“太后,这”珈珞忍了忍,没忍住,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皇上似是很宠爱桓夫人?”
庾太后横了一眼偏殿,脸色极为复杂:“自她封为夫人后就开始日日为皇上熬制补汤,天长日久,皇上可是没有一天能离开她的。”
珈珞面上的疑惑,浅笑全部凝在脸上。难道她几乎不敢再想下去,若真是因为在汤里加了那东西,那皇上岂不是命不久矣?
她虽不懂医理,却服食了四年那东西,气味自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绝不会认错。难道是桓楚?
片刻,桓萦扶着皇帝出了偏殿,珈珞瞧着皇帝的神色,气息平缓,面色也比方才好了太多,越来越肯定心中的想法,想了想,她忽然屈膝跪在了地上:“在宗圣寺时,珈珞曾遇到一位隐士,曾在寺中借宿一宿,珈珞与他颇有渊源,曾得那位隐士烹制的一味汤,与桓夫人熬制的紫参汤很是相似。今日一见,思之那位故友,难免有些伤情。不知桓夫人可否告知这汤是如何煲制的?”
桓萦面露不满,一口回绝:“安国公府什么样的厨子没有?郡公主之意,是要本宫给你当一回厨子了?”
珈珞亦回眸对笑,态度不卑不亢,语声平稳:“桓夫人过虑了。虽国公府有名厨,但这汤却难得,故人才能烹制旧味,国公府的厨子如何做出这世间美味?”
桓萦倚在皇帝身旁,很是不屑的嗤了一声:“本宫既非故人,如何做的旧味?”
珈珞低眉,一副恭顺模样:“若珈珞没记错的话,桓夫人这一手好厨艺是跟着桓家老厨子唐寅所学,而唐寅那一手绝活却是出自蜀中唐家。而凑巧的是,珈珞所认识的那位隐士,恰好与唐家有所牵连。若夫人赏脸将烹制之法告知一二,珈珞定感激不尽。”
桓萦面色大变,眼底有恨色,厚厚的粉也掩盖不住她面色的苍白。或许皇帝和太后不知,但提起唐寅,桓萦岂会不熟悉?唐寅原本是桓萦父亲为桓萦母亲寻的厨子,桓萦自幼喜欢捣鼓着做菜肴点心,一直跟在唐寅身后学。
然而就在两年前,桓楚大败乌孙归来后,封爵赏赐,府中有不少的珍贵药材,不知道桓楚发的哪门子神经,每天都要吩咐下人给珈珞熬制一碗补身子的参汤,长白山的百年老参,大补之物,名贵得很。桓楚厌恶她,却给她喝这上等佳品,那时她天真的以为,或许他只是不能给她表面的关心罢了,却不知这名贵的汤里有着腐心蚀骨的“好东西”!
她服食久了,不仅没有因着补汤四肢康健,反倒是面色越来越差,更让她不理解的是,一旦哪天不喝汤药,她就会喘不过气,浑身打颤。桓楚不允她瞧郎中,她便偷偷溜回何府,瞧了大夫,却没瞧出个所以然。
她渐渐开始怀疑每日都喝的补汤,唤了负责熬汤的唐寅询问,问了三次,唐寅才全盘托出:“王妃,老奴对不起您,这两年,老奴没有一日不活在愧疚和悔恨中。”
在她得知真相的那刻,竟自嘲的笑了好久。
罂粟。
怪不得若是哪日不喝汤药,桓楚就会大火,她没想到,桓楚居然给她吃这“好东西”。
的确是好东西呢!只有南疆才有,种植起来极其不容易。这东西也有个美好的名字——罂粟。嫣红如血的罂粟花,婉如蛇蝎美人一般,美到极致却也毒到极致。
久了便上了瘾,每日都要参汤,哪天不喝就觉得浑身乏力,精神错乱,走起路来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桓楚便是用这世间至美之物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