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更衣。
外头雨已停了,天色昏黄,夹着半边依依不舍的蒙蒙灰蓝,远处添上几抹黯淡的橘红,映得庭院中的树叶都带了些许颓废,池边几株秋日里栽下的晚菊叫风吹的微微摇晃,仿佛诗里写的那般,黄昏月影残菊落,晚风秋水澹碧波。
明兰扶着翠微稳稳走去,傍晚凉爽的空气叫她精神大振,偏厅不很远,几步便到,只见郝管事已躬身等在廊下,身后跟着几个满头大汗的小厮;一坐定,明兰便赶紧问情形如何。
郝大成统共派出去十几个小厮,此时陆续回来几拨。明兰心知此事干系极大,倘若之后无事,自己岂非有挑唆抗旨之嫌,是以也不拿无手书等信物,只叫小厮去传上一句‘倘若宫里有来宣旨的,请多叫小心,我家夫人觉着不对劲’。
小厮们跪下行礼后,明兰叫他们站着回话。
最早回来的去钟家和段家报信的,非因这两家路近,而是待报信人赶去时,段夫人和钟夫人已携婆母和儿女进了宫,小厮一问主家已走,便飞也似的赶回来。
——明兰心头一惊,连这两家也饶上了,难道自己真料中了?
其次是耿家,因耿宅路远,快马赶去的小厮恰好早到一步,上气不接下气的传达完主母的话,前头宣旨的仪仗便到了。耿夫人虽不识字,但心思灵活,明兰的话,她既不敢全信,也不敢不信,因怕抗旨连累了丈夫,一咬牙,便将儿女从后门送出,对天使只道‘去外地走亲戚了’,然后自己跟着入宫了。
——明兰摇头叹息,却也无可指责。
末了,那小厮还道:“耿夫人还说,请夫人看在相交一场的情分上给她做个证,若她有个好歹,叫耿大人讨她娘家四房的三舅姥爷的二姑娘做填房,旁的狐狸精不许找。”
明兰:……
相形之下,张沈两家的消息就振奋多了。
‘申辰之乱’时,张夫人正是被扣在宫里的倒霉人质之一,一朝被蛇咬,如今京中局势有异,她岂能无有警惕,甫听这旨意,张夫人当场生了疑虑。她也不咄咄质问,只仗着身份高贵,缠着两个天使不住绕话。
她的娘家夫家俱是顶尖的名门望族,打小起进宫便跟走亲戚似的,皇城里头的规矩套路远比明兰更为熟稔,没绕几句,那两个宣旨的便现出破绽。张夫人执掌英国公府数十年说一不二,当场发作,拿下来宣旨的一干人等。
小厮赶到时,张夫人正张罗着要将‘假传旨意的贼人’送交有司衙门法办,叫小厮向明兰转致谢意后,还顺带送来四个精悍的弓手。
“张夫人只说‘以备不测’,旁的便什么不肯说了。”那小厮疑惑,暗想莫不是要打仗了。
明兰愈发心慌,大约张夫人也察觉出什么,可无凭无据,并不好说;她继续问道:“那沈家呢?”
另一个小厮上前回道:“张夫人已给国舅府递了信,本来国舅夫人想带着儿女避去娘家,可听国舅夫人身边的妈妈说,邹姨娘和大哥儿姐儿不肯走,累得沈夫人只好也留下。小的去时,沈夫人已托病赶走了来宣旨的那帮人,正关门戒严府内呢。”
明兰点点头,转头道:“郝总管,就这几家回来了么?”
郝大成面露难色,拱手道:“回夫人,就这几家。”顿了顿,又道,“小的本想使人去打听,可今儿晌午时分,重阳门那处有人械斗了一场,如今刘大人已下令京城戒严了。”
明兰心头咯噔一下,郝大成见状,连忙又道:“夫人勿要忧心,小的自作主张,使人往亲家府去瞧了。三舅太太说府里一切都好,还说若是得便,叫亲家太爷下衙来瞧瞧夫人,唉……眼下怕亲家老爷没法来了。本来还想去忠勤伯府给大姨太太报个信的,可出门就碰上戒严,便走不成了。”
文官没事,武将家眷却……?怎么与上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