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周末“顺路”到医院来看梁伯年,显然并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自从跟艾琳谈过心事之后,不但没有如释重负,反而因为她的话多了几分怅然,总想找个人谈谈,可是当我把所有的朋友,同学,同事都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之后,我才悲伤的发现,几乎身边没有一个是智者,除了这位和我并不熟悉却熟知凌世谦的梁伯年。
办公室门前络绎不绝的医生护士,各种紧急情况的汇报,各种待批示的突发事件,看得我脑袋一阵阵突突的疼。
每天有那么多的生命和他们的职业捆绑在一块,想必他的每一天都是过得这么惊心动魄的吧。这样想来,不禁佩服他的淡定从容,要是我干这样的工作,估计半天就要发疯了。
“如果你也跟我一样每天看遍生死,目睹各种生离死别,大喜大悲,你也会习惯于新生命的诞生,以及无数生命的忽然陨落的。”这是梁伯年给我的说法。
“估计还没有看透生死,我自己先被吓死了。”
茶馆里升起袅袅的轻烟,空气中隽永的陈年茶香把肺叶里充斥着的医院药水气味覆盖住了,只觉得鼻间萦绕着一股清香。梁伯年把我领到茶馆深处一个的小空间,灰白色的小阁内陈设着深木色的案几,粗陶的茶具已经摆好,桌上瓷瓶中一朵白色的蝴蝶兰开得含蓄。
梁伯年指了指案几两旁的藤编蒲团问我,“能坐这个吗?要不要让人帮你换张椅子?”
我扯了扯身上的裤裙,无所谓是说道,“我没问题,您别怪我粗鲁就行了。”
梁伯年柔和的一笑,和我面对面坐下。
他开始张罗泡茶,我推开小阁的木窗,一阵凉风袭来,伴随着深秋的草木气息。窗外是一个小院,各种花草树木种植得生机勃勃,花圃中的小花虽然落去,倒是有些黄色的小果实挂在枝叶间,格外的可爱。虽然整理得当,但小院却也不是一味的整齐死板,反而多了几分随性。最引人瞩目的是院中的一棵十分粗壮的法国梧桐,秋风中它深黄色的叶片沙沙作响,粗壮繁茂的枝桠编织成一把巨大的雨伞,遮盖住了大半个院落。
“这棵树是奉安大典的时候种下的那一批,比咱们两个加起来还要老很多。”
“我们大学也有成排的法国梧桐树,以前每到春天的时候,梧桐的绒毛就像柳絮一样轻轻的在空中飞舞,特别美。”
“现在新品种的法国梧桐已经不怎么掉毛了。”
梁伯年把一杯刚沏好的清茶放在我面前,杯子底下垫了一张绣着兰花的垫布。我抿了一口茶,碧绿色的茶汤在嘴巴里蔓延出一股清新润滑的口感,顿时口舌生香。
“这茶真好喝。”我忍不住称赞道,“连我这个不懂茶的都觉得好。”
“这是我珍藏的明前茶,今年就剩这么一点儿了,是用来招待贵客的。”梁伯年慢慢的喝完了手中的一杯茶,语气缓慢的说道,“茶是好东西,可惜俗人都泛酒,谁解助茶香。”
“梁院长,你说你年纪也不大,怎么像个古代人似的。”
“喝了我的好茶,还调侃起我来了。”梁伯年煮着水,眼神格外专注,嘴上语气清淡的说,“咱们也算是朋友了,你别老是梁院长梁院长的叫我,就叫我伯年就行了。”
“怎么说你也比我大好些,叫名字太不礼貌了。”我歪着头在脑袋里搜寻着所有可以用来称呼他的词语,叫叔叔也太嫌弃他了,叫梁哥?太简单粗暴,叫伯哥?到底是伯还是哥?叫年哥?怎么听怎么别扭,正自发愁,忽然一个念头跳进了我脑海里,“要不我叫你年糕吧,一来显得不生分,二来呢,年糕跟你一样,都是老派老传统。”
梁伯年故作嗔恼的盯了我一眼,却很快的认同了这个称呼,就这样,他从梁院长变成了年糕,并且还真的跟我滔滔不绝的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