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热夏将至,宁静凉爽的寂林成了萧君眠最常去的地方,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看起来青涩的少年。
贺兰阙并非皇族血脉,公开的墓地只能葬在宫外,然而在这片寂林内也有他一席之地,虽然只是个无名墓碑。
将贺兰阙尸骨移入寂林,是经过方毓同意才完成的。
“来,方毓,这是你贺兰舅舅最喜欢的酒。往年酿的不多,他总说喝不够,去年我让人多酿了十桶,可惜……”后半句话萧君眠没有说,歉意笑笑,“真是的,我又对你唠叨了。”
“没事,方毓喜欢听皇上说贺兰舅舅的事。”
方毓机灵地倒满酒双手递给萧君眠,自己也捧了一碗,和萧君眠一左一右坐在无名墓碑两侧。
天色有些阴沉,酒有些烈,接连喝了三杯,方毓开始面红耳热。
“皇上对贺兰舅舅真好,贺兰舅舅地下有知,一定会感怀于皇上的恩情。”
“恩情?如果真有恩情的话,那也是贺兰给予我的,没有他,也许我早死在一次次刺杀之下了。”
萧君眠长舒口气,懒懒躺在地上,微眯眼眸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似是在回忆,又似在讲故事。
“其实贺兰比我年纪大,那年我在灾荒之地遇到他时,他只剩一口气在。那是很奇怪的一种感觉,我本来最憎恨颖阑族人,可是看到他浑身是血向我伸出手,用那双特别澄净的眼睛看着我时,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无视他,只好把这个大朋友捡回了皇宫。”
后来,他对自己的行为感觉可笑,因此百般苛待贺兰阙,可贺兰阙却把他当做救命恩人,任劳任怨,甚至几次拼死保护他的安全。
“人心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慢慢地,我发现我离不开贺兰了,从小到大,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比那些兄弟还要亲近,可信。即便我还对颖阑怀有刻骨仇恨,唯有对他,只有毫无来由的信任。”
方毓也学着他模样躺下,尚且留着一丝稚嫩的脸颊红如晚霞:“也不是毫无来由吧?贺兰舅舅死心塌地跟着皇上,就算被族人咒骂也在所不惜,这样……嗯,这样彼此付出、彼此信任,真的很……唔,我说不清楚,反正我很羡慕贺兰舅舅。”
“不要羡慕他,好人总是活不长久,所以上天才把他带走了。”萧君眠苦笑,嗓音有些沙哑,“方毓,是我害死了贺兰,你……你恨不恨我?”
方毓许久没有说话,翻了个身,背对萧君眠。
“如果是因为贺兰舅舅的死,我一点都不恨皇上,因为这是贺兰舅舅的心愿——保护皇上,为皇上的帝业扫除障碍,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方毓还只是个少年,偏偏这种有些生硬的少年嗓音,在萧君眠脑海里与很久之前的贺兰阙一刹重合。
遥远的记忆,呼啸而来。
“战争只会带来死亡和绝望,如果殿下能让战火息止,让颖阑大地上的百姓不再颠沛流离,我愿意用尽一生守护殿下平安。”
“我不怕背负骂名,就算所有族人都骂我是叛徒也没关系,从今往后,我要效忠的对象就只有殿下。”
“殿下怕黑吗?那……那我就守在门口,有我在,殿下就不要怕了。”
“在我眼中,只有殿下能给中州这片大地和平,也只有殿下能担得起皇位。我会不惜一切铺好殿下通往帝位的道路,请殿下踩在上面,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抱负吧。”
彼时,贺兰阙也是个如方毓一样的少年,他则更加年轻,心怀抱负。
以及仇恨。
“我从没问过他过得好不好,累不累……”抬起手臂遮住视线,萧君眠长长叹息,“答应我,方毓,别像贺兰一样做傻事。比起那些微不足道东西,我更希望你,你们能活下去。痛苦和罪孽,也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