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明羽院中时,他正在练武,拿的是那把半人长的大刀。谢兰心试过,沉甸甸的,少说有二三十斤。明羽将那刀舞得虎虎生风,刀刃反射着寒光,似乎把阳光携在了刀上,令人看之不足。时值深秋初冬,她穿了里衣中衣外衣三层,明羽却只穿着薄薄的单衫,一举一动间,几乎能从宽松的领口看进去,看到里头铜色紧实的腱子肉。
谢兰心也不说话,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坐着看他练家伙。
明羽练完了刀,又抽出大斧来,生铁做的好家伙,练了一套。额上有密密的汗珠,却不见气喘,十足的精神头儿。
她坐着看着,又想到从前那些时光,他二十来岁,已经能用五六十斤的板斧,舞上一轮,说话都不带喘的。谢兰心老笑话他,明明一个看着稳重温和的人,怎么尽爱使这些又重又笨的大家伙。他笑着说:“用它们对阵,即便我不使力,一斧子砸下来,就能要人半条性命,事半功倍。”
那时她还爱看着看着,趁空凑上去亲个嘴儿
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直到耳旁一声呼唤,“谢姑娘?”
“嗯?”她一抬头,发现明羽不知何时已然听了招式,往这边看来了。
明羽与她相处了三个多月,无论是在上京的途中,还是到了京城,与谢兰心都保持着尽量疏远的关系。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日里能少见就少见,见了面,也不曾主动说起过闲事。谢兰心不知在心中多少遍告诉自己,这个明羽,还不是上辈子的那个夫君,他虽属武人,却是个君子,仍是谨守“男女授受不亲”之则,但是
还是不爽啊!
谢兰心摆上了一幅笑容,“小羽。”
称呼又变了。
明羽板着脸,把大斧往兵器架上一插,“姑娘来有何事?”
“无事,来看看你。”她笑着道。
他英俊的脸上无甚表情,只是抿着嘴,又抽出了一把长剑,这回背着谢兰心,练了一套剑法。
一院之中只有剑破开空气c呼呼生响的声音,两人之间沉默得一句话都没有。
练了几十招,明羽收停剑招,生硬地转回头,道:“姑娘若是无事,可否先行回避,刀剑无眼,怕伤着姑娘。”
谢兰心托着腮道:“你是怕刀剑伤着我,还是流言蜚语伤着我?”
“都怕。”
“明羽,”她道:“你怕旁人的流言蜚语么?那在旁人眼中,我独自与你共上京城,名节早已失掉的了。我都不在意这些,你在意什么?”
明羽看着她,又别过眼,眸中有尴尬c有无奈c有羞窘,却唯独没有厌恶。
“姑娘还小,外人暂不会说三道四。往后若是有话,让巧巧来传就好。”他道。
谢兰心又笑了,换了副坐姿,“喂!”
她在身边的石凳上拍拍,让他坐过来。
明羽愣了愣,脸又微微地变成了红黑相间的颜色。
“怎么,现在又没有外人,我与你说说话都不行?”她叫道。
他长剑入鞘,放回兵器架,慢慢地才走了过去,并未坐她身边,只挑了对面的凳子来坐了。
谢兰心笑道:“你是个君子,我便以礼待之,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有什么越礼之举。若是换了旁人,像那陈生甄生的,我看都懒得看一眼。”
明羽无奈道:“那我还要感谢你青眼不成?”
“罢了,你是根榆木,难道我还要做上头的疙瘩不成?”谢兰心噗嗤笑道:“我心中有好多事,却没有人能与他”说一说,所以来看看你,倾吐倾吐也是好的。”
“那你说,我听着。”
待要说了,谢兰心又不知从何说起,脑袋里的确有许多件事密密地吉绞在一起,千头万绪,理也理不出来。